特殊关注班的教室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厚重而粘稠的胶状物,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让人连呼吸都觉得有些费力。出节目的政治任务像一把寒光闪闪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冰冷地悬在头顶,而“出什么”这个最基本、最核心的问题,却成了看似无解、令人抓狂的难题,让所有人陷入了集体性的思维僵局。
长时间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终于有人按捺不住,试图用行动打破这潭死水。
“俺…俺觉得吧,”李大壮吭哧吭哧地开口,黝黑的脸上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破釜沉舟般的勇气,仿佛即将提出的不是节目创意,而是冲锋的号角,“既然躲不过,咱就别整那些花里胡哨的!就来个简单直接、有冲击力的!俺上台表演举重!咱班不是有好几个力气大的兄弟吗?轮流上!展示不同层次的力量!最后压轴,俺把体育部仓库里那个最重的、训练用的老旧机甲给举起来!保证轰动全场!掌声雷动!”他一边说,一边情不自禁地挥舞着粗壮得惊人的胳膊,带起一阵虎虎风声,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场面。
旁边一个瘦高个、戴着眼镜的男生立刻推了推眼镜,冷静地、毫不留情地吐槽:“大壮,然后呢?台下观众震惊,鼓掌三分钟,然后呢?我们集体上台鞠躬谢幕?校长和校董们要的是‘展示多元化复合型人才’和‘积极向上的精神风貌’,不是天桥底下卖艺耍把式。而且,万一你太激动,力量没收住,‘哐当’一下把舞台砸穿个窟窿,维修费是从我们那本来就少得可怜的班费里扣,还是从你的伙食费里扣?”
李大壮脸上那点刚刚燃起的豪情瞬间被浇灭,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讪讪地坐了回去,小声嘟囔:“俺…俺就说说嘛…舞台应该…没那么不结实吧…”
“要不,我们表演最传统的大合唱吧?”一个声音细弱、平时存在感也不高的女生小心翼翼地提议道,“大家穿得统一整齐点,白衬衫黑裤子,唱首经典励志歌,比如《明天会更好》或者《阳光总在风雨后》?又安全又正能量,绝对不会出错。”
这个提议刚出口,立刻就有人摇头反对:“张妍,你忘了上次班级聚会去卡拉OK,你一开口,包厢里三个玻璃杯应声而裂吗?你的次声波共鸣能力根本不适合参与合唱,那是大规模无差别声波攻击。还有王涛,他一紧张或者投入就容易下意识地使用短距离空间置换,和声部里的其他人瞬间交换位置,唱着唱着队伍就全乱了,从四声部合唱变成随机闪现捉迷藏。”
提议合唱的女生和张妍、王涛三个人顿时都红了脸,张了张嘴,却发现无法反驳这血淋淋的现实。
眼看讨论刚刚燃起一丝火星又要迅速熄灭,再次陷入令人绝望的僵局,坐在后排一直冥思苦想的吴小胖猛地举起手,胖乎乎的脸上眼睛放光,显然为自己灵光一现的绝妙主意激动不已,肚子都跟着颤了颤:“我有一个!我有一个点子!绝对能完美展示我们的‘特殊性’和‘积极性’,还能和观众互动!”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他身上,带着一丝被屡次打击后的残余期待。
吴小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宣布什么足以获得诺贝尔奖的世纪创举:“我们搞一个现场互动环节——‘美食嗅觉大挑战’!我,蒙上眼睛,就靠我这对灵敏无比、天赋异禀的鼻子!”他自豪地指了指自己的圆鼻头,“闻出台下随机观众带来的各种食物!不仅能精准展示我的超凡嗅觉能力,还能和观众进行亲密互动,体现我们的亲民、欢乐和接地气!怎么样?是不是一举多得?”他得意地拍了拍自己圆滚滚、充满弹性的肚子,显然对这个能完美结合他人生两大终极爱好——食物和异能——的提案感到无比满意和自豪。
教室里安静了一秒,落针可闻。
然后,孙小倩推了推眼镜,镜片上闪过一道冰冷的、理性的反光,开始了她标志性的、无情的事实分析与风险评估:“方案可行性分析:第一,你的嗅觉确实远超常人,堪称人形猎犬,但分辨率的精确度和准确度存疑。上次在食堂,你信誓旦旦地说你闻到了‘百年陈酿的忧伤与沉淀’,结果追踪过去发现只是食堂后门泔水桶馊了,而且就是当天早上的。第二,你如何确保观众带上台的都是能入口的食物?如果有人恶作剧,带了一瓶强力风油精、一只陈年臭袜子、或者他刚打完篮球还没洗的运动鞋上来…你能分辨吗?分辨出来后你怎么办?当众说出来?” 她顿了顿,看着吴小胖瞬间发白、开始冒冷汗的胖脸,继续冷静输出:“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即使观众带的都是正常食物,以你对食物的诡异执着和过度发达的联想能力,你很可能在闻出是烤红薯后,补充一句‘这是北区第三食堂右手边第二个烤炉下午四点十七分出炉的那批,用了蜜薯品种,但烤制时间略长了三十秒,导致边缘有些焦苦,甜度集中在中部…’,或者闻出是蛋糕后说‘奶油打发过度,糖分减少了5%,而且烘焙师心情似乎不太好’。你觉得这些冗长、琐碎且可能引发后勤人员纠纷的信息,能体现校方要求的‘积极向上的精神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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