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皇非你不可 第649章 不尽人事，天为何要帮

午后，睿王府，堂中几人正襟危坐，张显脸上的神色却跟那窗外露出的日头一般，一阵一变化。

“……一亩地虫害成千上万，有的区域严重甚至达到数万，而数万只蝗虫群聚一日几乎可吃掉一亩地所产粮食的三成。结合呈报上来的情况，整个永昌郡蝗灾殃及农田已达数万亩，如此触目惊心的数量——”

眼前，背着手踱步在众人跟前，手里捏着账本的女子身影窈窕卓约，声音动人，正在说的内容却让张显觉得脑子转不过来。

原本在田间还作男子打扮的公子，突然就摇身一变成了女子，还是睿王府的王妃。

这就是传闻中最得父兄宠爱的镇国将军府之掌上明珠，画如音。可，传闻中倾国倾城的名门贵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会对这些情况如此了解？

张显捧着茶盏，语气质疑：“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一群竹蝗能有上万？睿王妃如何确定数量，如今郡中人心惶惶，若传出去便是引起恐慌。”

如音看向他，账本卷在手中，一使眼色便有人送上来一段长布条。

布条呈至跟前，其上均匀粘着东西，闻着味道像是浆糊，又不止是浆糊。徐成韫看过，甚至用手指轻捻了些在指尖，而张显只扫了两眼。

听她道：“这上面涂了东西，我命人放在田中，蝗虫群飞而过，必然有所粘留，不一样的区域布条上留下的数量不同，以此，大概能计算出蝗虫在不同区域的数量。”

“此法不能做到精准，却算是个判断的标准，张大人若是有比这更好的方法，也可探讨探讨。”

对于张显的质疑，如音并未放在心上，毕竟她自己知道，这个方法是如今用以衡量的最好法子，即使是在千年之后，也是可行的。

这确实比肉眼观察计算更为可靠，徐成韫暗道自己治理蝗灾记录至今，也未曾想过此法，便也没有如此准确的计算，若真如这睿王妃所说，那么蝗灾如今的发展趋势，只怕要比他预估的更糟许多。

张显自然没有什么好法子，但不代表他就对睿王府的能力信服，面上恭敬反问道：“那如今，王爷觉得，该如何尽快解决这蝗灾之患？”

一直未言语的御皇柒缓缓喝茶，淡淡问：“张显，你可知这蝗灾如何而成？”

张显一怔，御皇柒问他，又似乎早已料到他答不上来，又问：“徐长史？”

徐成韫恭敬道：“成因下官还在调查，确实有些蹊跷，望王爷解惑。”

“蝗灾最早发生在永昌郡南境，最严重亦在南境，是那里的田地所产粮食特别丰美，还是那里最适合竹蝗繁衍？”

御皇柒的问话，徐成韫摇头：“应该都不是。”

“若不知源头成因，又如何能制定有效的对策。”御皇柒声音清淡，却让人莫名觉得有压迫之感。

徐成韫惭愧，却听女子一声轻笑，道：“就没有想过，这突如其来的蝗灾，或许不止与永昌郡有关？”

张显讶然，徐成韫望着眼前女子，脑中蓦然灵光一现。

两人的神色都在御皇柒眼中，这时他唤道：“音儿。”

如音看向御皇柒，未多言却懂得彼此之意，她没往下说，而是道：“郡守大人问解决之法，我来说说自己的想法。”

“如今当务之急，除了动员百姓集众人之力清除蝗害，还需加强监察与防治。”

张显还以为这睿王妃有何高见，然而她所说的，不正是一直以来官府正在做的，但成效并不大。略有不耐道：“依睿王妃之见，具体该如何？”

如音毫不犹豫列出自己的要求：“分开行动，一是捕灭竹蝗，二为灭杀幼卵，三则是加强边境防控，以防……不明种类迁飞入境，与竹蝗混杂而再度引起灾害。这三环缺一不可，须同时做好。”

张显叹息：“说着轻松，如此得耗费多少人力，只怕难以实施。天灾面前，也只能尽人事而——”

“尽人事而后听天命？先唉声叹气对于灾情没有半点作用，不努力就交给天，这不叫尽人事，而天，又为何一定要帮？”

如音字字紧逼，张显被堵得答不上来，这时徐成韫打圆场：“既然睿王妃已有对策，下官愿闻其详，以便尽快实施。”

张显失了颜面，神色更是敷衍，目光不着意地往门边候着的侍从望去。

那侍从惯来跟随张显身边，立马意会，片刻后便入来禀告，道是府中老夫人身体不适，请郡守回府。

于是张显满怀歉意说了些只要能尽快解决蝗灾之患，一定尽力协助，睿王府只需命人通传便是之类的话，就告退先行离开。

徐成韫倒是没有走，如音离开时，还在堂中与御皇柒议事。

…

睿王府后门临着一条寂静的巷子，门前石板下流过清泉，一只信鸽停在屋檐角，如音洒了一把豆子，信鸽飞下来啄食，她顺势取下绑在鸽子腿上的细竹管。

瞥见对面墙根坐着一个人，一身破烂脏污，脸蛋发红干裂，正仰面晒着日光，倒是自在。

突然，那人从兜里摸着什么，同时目光盯着如音手中正要放飞的信鸽。

“等等！”如音看着那人手里举起的弹弓，很快意识到那人想要做的事，护着信鸽忙道：“我跟你交换！”

少年拉开弹弓的手指一顿，就见半空一样物什划出半弧，直往眼前，他下意识起身接住。

一只小瓷瓶，打开塞子闻到便是一阵清香，女子的声音同时传来，“你可以吃，还可以涂脸上，很好的。”

等少年再抬头，眼前府邸那扇门已经关上，他用指头沾了一些放进嘴里，只觉得比自己掏蜂窝偷的蜜还要香甜。

才回到门内的如音一转身，便见御皇柒正站在跟前，目光扫过她身后刚合上的那扇门。

“属下去将那人赶走。”常闵就要上前，如音道：“算了，不必。初来乍到，先给个面子。”

常闵应是退下，御皇柒牵着她往后院，道：“让他们备的东西，看看还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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