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到,济公禅师与东方太悦老仙翁在海潮县衙,应知县张文魁之请,欲为其捉拿纠缠其妹的妖邪。酒宴已毕,天色渐暗,掌灯时分已至。
张文魁心中焦灼,对济公二人拱手道:“圣僧,仙翁,时辰将至,那妖物怕是快要来了。后面小女的闺房已然腾空,不知二位需准备何等法器符箓?下官即刻命人备办。”
济公啃着鸡腿,含糊笑道:“张大人放心,和尚我捉妖,从不讲究那些排场。一不用桃木剑,二不用黑狗血,三更不用开坛做法。你只需备好一壶好酒,几碟小菜,待我与老道兄去那屋里坐等便是。”
老仙翁亦捻须微笑,拍了拍腰间那个看似寻常的朱红大葫芦,道:“知县大人宽心,贫道这‘乾坤奥妙葫芦’尚可一用。些许小妖,不足挂齿。”
张文魁见二位高人如此气定神闲,心下稍安,亲自掌灯,引着僧道二人穿过几重院落,来到后宅小姐所居的绣楼。此乃一座精致的四合小院,小姐原本住在北面上房的东里间。此时屋内烛火通明,陈设依旧,却已空无一人,透着一股诡异的寂静。
济公与老仙翁进得屋来,四下略一打量。济公一屁股坐在绣墩上,自顾自倒茶喝。老仙翁则选了个蒲团,在屋中央盘膝坐下,将那个大葫芦置于身前,闭目养神。
张文魁忐忑道:“二位高人,下官就在外面厢房等候,若有动静,随时唤我。”
济公摆摆手:“去吧去吧,把门带上。没和尚我叫你,任他里面翻江倒海,也莫要进来。”
张文魁依言退出,轻轻掩上房门,自去厢房焦灼等待,支棱着耳朵细听动静。
屋内,济公与老仙翁相对无言,唯有烛火噼啪作响。更漏滴答,时光流逝,转眼已近二更天。窗外月色朦胧,树影婆娑,夜风渐起,吹得窗纸窸窣作响。
忽然,济公耳朵微动,低声道:“来了。”
老仙翁双眼倏然睁开,精光一闪,沉声道:“圣僧安坐,待贫道收此孽障!” 言罢,手已按在乾坤奥妙葫芦之上。
只听院中阴风骤起,卷起落叶沙沙作响,一个略带磁性却又透着邪气的男子声音随风飘入:“嗯?何处来的生人气息?好大的胆子,竟敢擅扰吾神清修之地!”
话音未落,房门无风自开,一道身影飘然而入。但见来者是一位翩翩公子,头戴粉绫文生巾,双飘绣带,身穿粉缎文生氅,上绣三蓝碎花,腰系丝绦,足蹬厚底云鞋,面如冠玉,唇若涂朱,端的是一表人才。只是眉宇间隐含一股妖异之气,眼神流转,邪光四射。
这妖物进得屋来,见一僧一道安坐其中,先是一愣,随即勃然作色,戟指喝道:“呔!尔等是何人?竟敢占据吾神居所,速速滚开,否则休怪吾神无情!”
老仙翁冷哼一声:“孽畜!死到临头,还敢妄自称神!不过一水族精怪,侥幸得道,不思正果,反来人间作祟,迷惑官眷,该当何罪!” 说罢,也不多言,手掐法诀,口中念念有词,猛地把那乾坤奥妙葫芦的塞子拔开!
霎时间,葫芦口迸射出赤、橙、黄、绿、青五色光华,如锦似霞,瞬间充满整个房间,将那妖物牢牢罩定!那妖物一见光华,脸色大变,惊呼一声:“不好!” 身形一晃,便欲化作妖风遁走。岂料这五色光华如同无形罗网,任他左冲右突,竟似陷入泥沼,动弹不得!
老仙翁喝道:“收!” 只见五色光华倒卷而回,连同那妖物一起,嗖地一声,尽数被吸入了葫芦之中!老仙翁迅速将塞子盖好,轻轻摇晃几下,葫芦内传来阵阵闷响与哀鸣。
济公在一旁拍手笑道:“妙哉!妙哉!老道兄这宝贝,端的厉害!可比和尚我那要饭的钵盂强多啦!”
老仙翁微微一笑:“圣僧取笑了。” 随即对门外高声道:“张大人,妖物已擒,可进来了!”
张文魁早在外面听得真切,闻声急忙推门而入,只见屋内一切如常,只是那翩翩公子已不见踪影,唯有老仙翁手持葫芦,济公笑嘻嘻坐在一旁。
“仙翁,圣僧,那……那妖精何在?” 张文魁惊疑不定。
老仙翁道:“便在此葫芦之中。” 说罢,走到院中,将葫芦嘴向下,口中再念咒语。只见一道黑气从葫芦中冒出,落地一滚,现出原形——竟是一条通体乌黑、鳞片闪烁、足有丈许长短的大鳅鱼!此刻这鱼精被法术制住,瘫在地上,只有鱼鳃翕动,眼露惊恐之色。
张文魁与闻讯赶来的家丁仆役一见,无不骇然!谁能想到,日夜纠缠小姐的,竟是这般一个水怪!
老仙翁斥道:“孽障!你不在西湖水底潜心修行,竟敢上岸迷惑官眷,败坏人家名节,天理难容!” 说罢,掣出随身宝剑,寒光一闪,手起剑落,便将那黑鳅鱼挥为两段!鱼血溅地,腥气扑鼻。
济公见状,双手合十,口诵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道兄下手忒快了些。” 罗汉爷慧眼通天,已知此妖一死,日后恐引出些因果纠缠,但此时亦不便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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