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到,石成瑞在隐魔山招赘为婿,虽享尽荣华,却难解思乡之苦。这一日,他独自溜到花园那绣楼之上,想再看看那“海市蜃楼”的热闹街市,以慰寂寥。岂料,当他蹿上墙头,推开楼窗,向外望去时,不由得愣住了——窗外哪有什么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眼前依旧是那片熟悉的荒山野岭,怪石嶙峋,古木参天,除了风声鸟鸣,再无半点人迹。
石成瑞揉了揉眼睛,疑心自己看错,又仔细瞧了半晌,确认无误,心中惊疑不定:“怪哉!昨日明明所见繁华街市,锣鼓戏台,今日怎地全无踪影?莫非是我眼花了不成?” 他满腹狐疑地回到自己房中,闷闷不乐。
银屏小姐见他神色有异,柔声问道:“郡马,方才去哪里了?为何这般模样?”
石成瑞叹了口气:“我本想去那海市蜃楼逛逛,听听戏文,解解烦闷。谁知到了楼上,推开窗子一看,外面依旧是荒山一片,昨日所见,竟如梦幻泡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银屏小姐闻言,抿嘴一笑:“我当是何事,原来郡马是想听戏了。这有何难?咱们家里自有戏班,何必去看那幻景?走,我带你听真的去!” 说罢,拉起石成瑞的手,又往花园走去。
石成瑞将信将疑,跟着妻子来到园中一处水榭。刚坐下,便听得不远处锣鼓家伙骤然响起,丝竹管弦随之奏鸣,果然有一班戏子正在对面亭台上开演。唱的依旧是那出《四郎探母》,杨四郎那苍凉悲切的唱腔,字字句句敲在石成瑞心坎上。他听着戏文,想着自身有家难归的境遇,越发觉得刺心,那戏台上的热闹,反倒衬得他心中更加凄凉。听不到半出,便意兴阑珊,推说身子乏了,要回去休息。
银屏小姐何等伶俐,早已看出丈夫心结难解,自此更是百般温存,千般抚慰。石成瑞衣食住行,无不应心遂意,真个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然而,这锦衣玉食、温柔乡里,终究填不满他思亲念旧的空虚。
这天,石成瑞存心要试试银屏的神通,也想借机排遣愁闷,便故意说道:“娘子,近日口中寡淡,忽然想吃一样家乡的时鲜美味,只怕此地没有。”
银屏笑道:“郡马想吃什么?但说无妨,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只要你想得到,我便与你取来。”
石成瑞道:“此物别处皆无,唯有我们浙江家乡特产,名曰鲥鱼。其味鲜美绝伦,冠绝天下。离了那方水土,便再难寻得。”
银屏听了,不以为意:“我当是什么稀罕物事,原来是想吃鱼了。这有何难?咱们这花园月牙河里便有,我钓一尾与你尝尝便是。”
石成瑞摇头不信:“娘子莫要说笑,鲥鱼乃江海洄游之珍品,岂是这山涧小溪所能有的?”
银屏也不争辩,取了钓竿丝线,走到月牙河边,挂上饵料,抛竿入水。说来也奇,不过片刻功夫,鱼漂下沉,银屏手腕一抖,一尾银光闪闪、鳞甲鲜亮的鱼儿便被提了上来。石成瑞凑近一看,目瞪口呆,那鱼儿扁身细鳞,形貌特征,正是地道的长江鲥鱼!
他心中惊诧,转念一想,又道:“鲥鱼虽得,却少一味关键作料。烹制此鱼,非用我老家特产的紫芽姜不可,用别的姜,便失了那股鲜甜之味。这紫芽姜,此地定然没有。”
银屏笑道:“巧了,我这花圃之中,恰巧种了几畦紫芽姜,专为烹制鲜鱼所用。” 说着,走到一旁花畦,伸手轻轻一拔,果然拔出几块嫩芽紫红、辛香扑鼻的生姜来。
石成瑞无话可说,看着厨下将鲥鱼烹好端上,一尝之下,味道鲜美异常,与家乡风味毫无二致。他心中疑团更甚,这娘子仿佛能洞察人心,无所不能。他少年心性起,索性要再试她一试,便道:“娘子神通广大,不知那传说中的山海八珍,如龙肝、凤髓、豹胎、熊掌,可能弄来尝尝?”
银屏抿嘴一笑:“郡马想吃龙肝?这也不难。” 言罢,命侍女取来笔墨,在粉壁墙上挥毫泼墨,顷刻间画就一条五爪金龙,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石成瑞失笑:“娘子画技虽妙,这画中之龙,如何吃得?”
银屏不答,口中念念有词,用手向那壁画一指,喝声:“疾!” 只见墙上金光一闪,那画中之龙竟摇头摆尾,发出一声低吟,眼看就要破壁而出!银屏眼疾手快,掣出腰间佩剑,寒光一闪,已将那龙开膛破肚,伸手取出一副热气腾腾、异香扑鼻的龙肝来!
石成瑞见此情景,惊得魂飞天外,这才深知妻子并非常人,真有鬼神莫测之能。他吃着那难以想象的龙肝,心中却是百味杂陈。
银屏见他仍是郁郁寡欢,终于忍不住问道:“郡马,我自问待你一片真心,凡事无有不依,为何你总是闷闷不乐?莫非还有何处不满意么?”
石成瑞见妻子动问,知不能再隐瞒,长叹一声,泪珠儿险些滚落:“娘子待我情深义重,我石成瑞并非铁石心肠,岂能不知?只是……只是我心中实在放不下家中年迈的老娘,还有那结发的妻子刘氏。我在此间享福,却不知她们在家中是死是活,是饥是寒?每每思及,如同万箭攒心。昨日听那《四郎探母》,那杨四郎尚有归家探母之日,我石成瑞却似困在笼中之鸟,有翅难飞,叫我如何能心安?如何能欢喜?” 说罢,已是语带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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