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相府深处,花厅之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一张张或惶恐、或狰狞、或漠然的面孔。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的威压与肃杀之气弥漫在每一寸空间,连烛芯爆开的轻微噼啪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秦桧高踞于上首那张紫檀木雕螭龙纹的太师椅上,面沉似水,一双狭长的眼睛半眯着,寒光在眼缝中流转,如同蛰伏的毒蛇。他手指轻轻敲打着光滑的扶手,那“笃、笃”的声响,在寂静的厅堂里格外清晰,每一下都敲在下方跪着的众僧心头。灵隐寺的老方丈元空长老、监寺广亮、知客、侍者、斋头,五人脖颈上套着沉重的铁链,跪伏在地,身体因恐惧而微微颤抖。他们身后,两廊下肃立着秦府七十二名精锐家将,一个个膀大腰圆,手持水火棍,面无表情,如同泥塑的罗汉,更添肃杀之气。
厅外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和铁链拖地的哗啦声。赵头等八位班头,押着济公,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与厅内的庄严肃杀格格不入的是,济公一身酒气冲天,破僧衣上沾满污渍,脸上带着醉醺醺的傻笑,脚步虚浮,东倒西歪,全靠赵头用力拽着铁链才没瘫倒在地。
“回禀相爷!疯僧济颠带到!”赵头单膝跪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秦桧缓缓睁开眼,目光如两道冰冷的利箭,射向堂下那个邋遢不堪的醉和尚。他见济公站立不跪,依旧那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心中怒火“噌”地一下窜起老高!他猛地一拍惊堂木(实为桌案),声音冷得能冻住空气:“好个胆大包天的疯僧!本相派家人前往你庙商议借用大木,乃是给你颜面!借,是人情;不借,是本分!你竟敢施展妖术邪法,殴打本相管家,毁伤朝廷命官的家仆!该当何罪?!从实招来!”
按常理,济公此刻本该申辩缘由,说明是秦府管家强拆佛楼在先,自己不过是阻止暴行。然而,济公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意料。
他非但没有丝毫惧色,反而将醉眼一翻,乜斜着高高在上的秦桧,竟伸出一根脏兮兮的手指,直指着秦桧的鼻子,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和一种莫名的威严,反客为主地喝道:
“呔!秦桧!你还敢问我?!你官居首相,位列三台,受朝廷俸禄,享万民供养,本该调和阴阳,行善积德,广种福田!你却倒行逆施,无故拆毁佛门净地,惊扰十方僧众,亵渎我佛如来!我和尚越说越有气!来呀!先把你这昏官给我拉下来,重打四十大板,再行问话!”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所有家将、班头、乃至跪在地上的元空长老等人,全都吓得魂飞魄散,目瞪口呆!这疯和尚……这疯和尚是活腻了吗?!竟敢在堂堂宰相府邸,直呼相爷名讳,还要把当朝一品大员拉下来打板子?!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狂悖!
秦桧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由青转白,由白转紫,最后变得铁青!他自掌权以来,权倾朝野,生杀予夺,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而且还是被一个卑贱的疯和尚当众斥骂!他猛地站起身,手指颤抖地指着济公,声音因极度的愤怒而尖利起来: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天了!好个不知死活的妖僧!竟敢欺谤大臣,咆哮公堂!来呀!左右!将这疯僧给我拖下去!重打四十竹棍!本相要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是王法!什么是尊卑!”
这“竹棍”乃是秦相府私设的酷刑,非同小可。选碗口粗的实心毛竹,中间凿空,灌入沉重的水银,再密封两端。一棍下去,势大力沉,堪比铁棒,寻常壮汉挨上十棍便皮开肉绽,二十棍骨断筋折,四十棍足以要人性命!秦桧此刻已是动了杀心!
三名如狼似虎的家丁应声而出,手持那令人胆寒的水银竹棍,扑向济公。济公却嘻嘻一笑,也不反抗,身子滴溜溜一转,如同泥鳅般滑溜,竟悄无声息地蹲躲到了跪在地上的监寺广亮禅师身后,还顺手把广亮往前推了推。
那三名家丁眼中只有济公那显眼的破僧衣,见目标蹲下,想也没想,发一声喊,一拥而上!一人死死按住“济公”的肩头,一人用力压住双腿,另一人高举竹棍,面向秦桧请示:“请相爷验刑!”
秦桧在气头上,也未细看,厉声道:“打!给我狠狠地打!”
掌刑家丁得令,运足力气,抡圆了那沉甸甸的水银竹棍,带着风声,“啪!啪!啪!”结结实实地打了下去!棍棍到肉,声音沉闷骇人!
然而,挨打的“济公”却只是闷哼,并不喊叫。四十棍打完,三名家丁累得气喘吁吁,闪到一旁。秦桧定睛一看,不由得勃然大怒!只见地上趴着的人,哪里是济公?分明是已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奄奄一息的监寺广亮!
“你们这群瞎了眼的狗奴才!”秦桧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我叫你们打那疯僧,你们怎么把监寺的打了?!”
三名家丁也傻了眼,揉揉眼睛,仔细一看,顿时面如土色,噗通跪倒在地:“相爷饶命!方才……方才明明揪住的是那疯和尚啊!怎么……怎么一眨眼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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