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济公禅师在萧山县了结了“垂金扇”一案,替李文龙、郑氏夫妇洗刷了冤屈,严惩了恶霸卞虎与帮凶马氏,便向知县张甲三告辞,要前往白水湖捉拿妖邪。张知县感激济公相助,又知白水湖属绍兴府管辖,便修书一封,详述济公神通,恳请知府顾国章予以协助,并派了得力干练的衙役王雄、李豹二人随身护送,兼为信使。
三人离了萧山县,顺着大路,饥餐渴饮,晓行夜宿。这一日,已来到绍兴府东门外。但见城门口人潮涌动,摩肩接踵,男女老少都朝着一个方向涌去,喧闹之声不绝于耳,比那最热闹的庙会还要拥挤几分。
王雄拉住一个匆匆赶路的行人问道:“这位大哥,府城里今日有何盛事?怎地如此热闹?”
那行人一脸兴奋,语速极快:“哎哟,你们是外乡来的吧?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是白水湖的济公长老今日要登台捉妖!天大的热闹,谁不想瞧?我连亲戚家的喜事都推了!”旁边另一人接口道:“可不是!我铺子里的生意都歇了,就为瞧这活佛降妖!”
王雄、李豹闻言,面面相觑,心中惊疑不定。王雄低声道:“李豹,你听见没?济公长老捉妖?圣僧明明跟咱们在一处,怎么这绍兴府倒先有了个济公?而且消息传得这么快,连捉妖的日子都定下了?”
李豹也皱紧眉头:“是啊,咱们紧赶慢慢赶,这才刚到,难道有人未卜先知?还是……有了岔子?”
二人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济公。却见济公仿佛没事人一般,正蹲在路边,瞅着一个小贩担子上的芝麻糖流口水,嘴里还嘟囔着:“这糖看着倒甜,只是和尚我囊中羞涩,唉,可惜,可惜……”
正说着,忽听前方一阵骚动,有人高喊:“闪开!闪开!大人仪仗过来了,陪着济公长老往马王庙打公馆歇息用斋,待会儿就要登台作法捉妖了!”人群立刻像潮水般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通道。
只见前面是开道的衙役,手持鞭牌锁棍,肃静回避牌高举,后面旗锣伞扇,仪仗颇为齐整。仪仗中间,是两匹高头大马并辔而行。左边一匹红马上,端坐着一个大和尚,这和尚好生威猛:跳下马来身高怕不有一丈,脑袋如麦斗,膀阔腰圆,项短脖粗,面如重枣,赤红脸膛,身披一领杏黄色袈裟,脖子上挂着一百单八颗沉檀念珠,粒粒都有龙眼大小,背后斜插一柄明晃晃的戒刀,白袜黄僧鞋,坐在马上真如宝塔一般,凛然有罗汉之威。右边一匹白马上,正是绍兴知府顾国章,头戴展翅乌纱,身穿大红蟒袍,腰横玉带,足蹬官靴,面色恭谨,正与那大和尚低声交谈。
围观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一个老者捻须赞叹:“瞧瞧!这才叫得道高僧,宝相庄严,真真是汉晋古画里走出来的罗汉模样!”旁边一个年轻后生却疑惑道:“老爷子,怕不是弄错了吧?我听说那灵隐寺的济颠僧,是个疯癫和尚,头发寸长,满脸油泥,破僧衣缺袖少领,腰系破绦,光脚拖着草鞋,邋里邋遢,酒气熏天,那才是真济公呢!”说着,他四下张望,恰好看到蹲在路边的真济公,用手一指,“喏,就跟那位师父的打扮差不多,只怕还比这位更脏破些呢!”
他这话声音不小,连真济公也听见了。济公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凑过来笑嘻嘻地问:“哦?你说那济颠比我还脏?你认得他?”
那后生见有人搭话,信口开河道:“怎么不认得?我跟济公可有交情了!去年夏天我在临安城盘桓了好几个月,常跟他一处喝酒哩!”
济公眯着眼,嘿嘿一笑:“怪了,去年夏天,你不是在扬州城东街口做绸缎买卖么?怎么又跑到临安去了?莫非学了分身法?”
后生一听,顿时愣住,脸涨得通红:“你……你怎么知道我在扬州做买卖?”
济公却不答,只摇头晃脑地笑。这时,王雄、李豹凑到济公身边,低声道:“圣僧,您看这事儿蹊跷!眼前明明有个‘济公’,您要是真的,咱们就去投书,揭穿他;您要是……咳,咱们就趁早别自找没趣儿。”
济公把破扇子一摇,浑不在意地说:“和尚我是真是假,自己也闹不清喽!你俩瞧着办吧,是投书还是回头,都行。”
正说着,知府的队伍已到了近前。那假济公端坐马上,目不斜视,顾知府也一脸肃穆。就在马头将要交错而过的一刹那,真济公忽然一个箭步蹿出,一把揪住了假济公所骑红马的嚼环,大声喝道:“好个王八猴儿狗!竟敢冒充你祖宗的名头,在此招摇撞骗!还不给我滚下来!”
这一下变故突生,所有人都惊呆了。王雄、李豹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围观的百姓也哗然起来。那么,这假济公究竟是何来历?为何要冒充济公?此事须得从头说起。
原来,这绍兴府知府顾国章到任不久,城东门外有一片大湖,名叫白水湖(本地人也叫它没了河或白沟)。近来这湖水忽然异香扑鼻,诱得附近孩童一到湖边,闻着香味便如同着了魔,纷纷投水。起初各村镇还以为是水鬼作祟,后来摆设香案祭奠,竟见湖中冒出两股黑白阴阳气,能闻人语,却不见形影。那妖物发声,要求每日献上一对童男童女,否则便要吃光绍兴府所有孩童。周遭六百余村庄惊惧万分,只得共同议定,将各家孩子姓名写入纸团,每日抽签,抽中者只好忍痛将孩子送去,真是愁云惨淡,民不聊生。顾知府张榜公告,悬赏千两白银,招募能人降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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