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丰楼是萧山县首屈一指的大酒楼,三层飞檐,气派非凡。可今日却透着一股不寻常的冷清。刘文通与段山峰刚踏上二楼,便觉出异样——平日里座无虚席的雅座,此刻竟空无一人,只有几个伙计垂手侍立,神色间带着几分紧张。
一个机灵的伙计快步迎上,脸上堆着职业的笑容,眼神却有些闪烁:“刘爷、段爷,您二位来了,快请坐!”他手脚麻利地擦抹着本就干净的桌面,迅速摆上干鲜果品和各色冷盘,又端来一壶烫好的上等花雕。
刘文通心知肚明,这定是王雄、李豹早已安排妥当,清了场子,方便后续行动。他不动声色,与段山峰在临窗的雅间落座。窗外,正是县城最繁华的街市,伏兵就隐匿在楼下和四周的街巷中。
二人刚斟上酒,还没动筷,就听楼梯口传来一阵喧哗,一个破锣嗓子嚷嚷着:“佛爷我吃饭给银子!哪个红了毛的龟孙敢不让我上楼?”
伙计慌忙去拦,声音带着哀求:“大师父,行行好,楼上真被人包了,您老在楼下将就一顿吧?”
那声音却不依不饶:“放屁!楼下哪有楼上的酒香?和尚我今天得了外财,偏要上楼!再说,楼上那些阔佬,一盘炒肉片敢卖二百四,明摆着坑人!和尚我虽穷,也不受这冤枉气!”
刘文通与段山峰对视一眼,都听出这是那个阴魂不散的穷和尚。段山峰眉头紧锁,面露厌烦。刘文通却心中一动,这和尚行事看似疯癫,却每每出现在关键之处,莫非另有用意?
正想着,只见济公已挣脱伙计的阻拦,踢踢踏踏地上了楼。他依旧是那副邋遢模样,破僧袍油光锃亮,一屁股坐在离刘、段二人不远的一张空桌上,把那只破蒲扇往桌上一拍:“伙计!好酒好菜,赶紧给佛爷上来!”
楼上的伙计一脸为难,偷眼瞧向刘文通和段山峰,又看看掌柜的。掌柜的躲在柜台后,连连使眼色,示意伙计赶紧打发这和尚,别惊扰了贵客,坏了衙门的安排。
伙计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压低声音:“大师父,您老人家想用点什么?”
济公掏掏耳朵,大大咧咧地问:“你们这儿有什么好酒?”
伙计如数家珍:“有上好的白干、陈年花雕、玫瑰露、五加皮、状元红、茵陈莲花、日荷叶青、还有滋补的人参露……”
“唔,”济公打断他,“给佛爷我来两壶……梅花鹿!”
伙计一愣:“大师父,咱这儿没有梅花鹿,那是玫瑰露。”
“哦,玫瑰露就玫瑰露吧!”济公摆摆手,“那菜呢?有什么好吃的?”
伙计忙报菜名:“煎炒烹炸,烧烩白煮,应时小卖,午间果酌,上等高摆的海味席都有!”
济公挠挠头:“和尚我也不懂那些花哨的。就是那个……肉,拿刀这么一切,扔锅里哗啦一炒,就那个!”
伙计试探着问:“您说的是……炒肉片?”
“对!对!就是炒肉片!”济公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伙计赶紧下去吩咐。不一会儿,一盘热气腾腾的炒肉片端了上来。济公拿起筷子扒拉两下,又嚷嚷起来:“不对不对!不是这么切的!是这么切完了,还得那么切!”
伙计哭笑不得:“大师父,那是炒肉丝!您就将就点吧?”
济公把筷子一放:“你这菜卖多少钱?”
“一百六十文。”
“太贵!八十文!”济公开始讨价还价。
伙计快哭了:“大师父,咱这是酒楼,不是菜市场,不兴还价啊!”
“你让我将就吃,就得将就算钱!”济公理直气壮。
刘文通在那边看得直皱眉,生怕这和尚胡闹下去误了正事,便对伙计说:“把那盘炒肉片给我们端过来吧,你再给这位大师父重新要个炒肉丝。”
伙计如蒙大赦,赶紧照办。可炒肉丝端上来,济公又挑刺:“不对!这肉丝还得再切切,变成小丁丁,跟那红乎乎的酱一起炒!”
伙计快崩溃了:“那是肉丁炒辣酱!”
“我不要辣的!换!”济公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伙计没法子,只好又把肉丁炒辣酱换成别的。济公却像是故意找茬,一会儿嫌丸子大小不一,一会儿又问溜丸子和炸丸子为何价钱不同,听说溜丸子卤汁多所以贵,竟提出要炸丸子白送卤汁的要求。把个伙计折腾得满头大汗,几乎要甩手不干。
最让刘文通心惊肉跳的是,济公喝了几杯酒后,忽然眯着眼,敲着桌子说:“和尚我可说好了,要是喝醉了,保不齐就得摔这酒盅子玩儿!”
刘文通心里“咯噔”一下!他定的暗号就是摔杯为号!万一这和尚抢先摔了杯,楼下的伏兵冲上来,段山峰还没醉,岂不是要功亏一篑,甚至反受其害?他赶紧给伙计使眼色,又对济公说:“大师父,您高抬贵手,安生喝酒吃菜,一切花费算我的。”
段山峰也厌恶地瞥了济公一眼,对刘文通道:“贤弟,理这疯僧作甚,平白扰了酒兴。”
刘文通勉强笑笑,心中却如擂鼓。他与段山峰推杯换盏,杯杯见底。然而,段山峰的酒量今日似乎格外好,几壶酒下肚,眼神依旧清明,只是脸色微微泛红,离酩酊大醉还差得远。刘文通暗自焦急,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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