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绘 第247章 万卷长歌2◎

长歌搬回了自己的公寓。

没有激烈的争吵，没有狗血的剧情，只是一场冷静的、充满失望的分离。

她们依然保持着最低限度的联系，关于工作，关于必要的日程同步，语气客气而疏远，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纯粹合作者的状态。

破万卷的生活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她依旧每天写作、阅读、处理邮件。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书房变得前所未有的空旷和冰冷，深夜工作时，手边再也没有人会悄悄放上一杯温热的牛奶，或者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陪伴着她。

她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但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有着明媚笑容、总是充满生命力的女人。她想起长歌在冰岛极光下坚定的眼神，想起她在舆论风波中毫不犹豫的维护，想起她一次次试图靠近自己时，那双充满期待和最终染上失望的眼睛。

心痛的感觉，如此清晰而陌生。

她打开电脑，无意中点开了一个加密的文件夹，里面存放着她为长歌写下的那些零碎的、未曾示人的观察和片段。

「……她固执地相信人性的光亮，哪怕见过最深的黑暗。这种近乎天真的勇敢，是我贫瘠世界里，最奢侈的养分。」

「……害怕失去她。这种恐惧，甚于面对任何文字的困境或家族的 pressure。」

「……该如何爱一个人？是否该将她纳入羽翼，隔绝风雨？还是该相信她的强大，与她并肩而立？我……不知道。」

看着这些从未打算让第二个人看到的文字，破万卷终于无法再欺骗自己。她的堡垒，在长歌日复一日的温暖攻势下，早已从内部瓦解。她之所以还在固守，不过是源于内心最深处的、对亲密关系的恐惧和不适应。

害怕失控，害怕暴露脆弱，害怕承担不起另一份人生的重量。

而她的沉默和退缩，正在亲手推开那个她最不想失去的人。

与此同时，长歌也在自己的公寓里，经历着煎熬。她爱破万卷，深爱那个外表冰冷、内心却藏着浩瀚宇宙和笨拙温柔的女人。但她无法接受一份永远隔着一层的、不完整的爱。她需要的是灵魂的共鸣，而不仅仅是生活的陪伴。

她给破万卷发去了一条信息，很短：

「我需要一些时间，想清楚一些事情。你也一样。」

破万卷收到信息时，正在翻阅那份万家基金的企划书。她看着那条信息，久久没有回复。

几天后，破万卷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她主动联系了母亲，明确而坚决地拒绝了那个文化基金的项目。

“为什么？”破母在电话那头难掩震惊与怒气，“你不是已经……”

“因为我找到了比维系家族门面更重要的事情。”破万卷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的责任是写出好的作品，以及，守护我认定的人。至于其他的，恕我无能为力。”

挂断电话，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斩断那些无形的束缚，原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接着，她做了一件更让熟悉她的人跌破眼镜的事情。

她订了一张机票，飞往长歌正在参加一个国际电影节的欧洲城市。没有提前通知，没有安排行程，就像一次孤注一掷的奔赴。

当长歌在电影节酒会后的酒店走廊里，看到那个风尘仆仆、穿着简单黑色大衣、身影依旧挺拔却难掩憔悴的破万卷时，她完全愣住了。

走廊里灯光昏黄，空气安静。

破万卷走到长歌面前，停下。她看着长歌，眼神不再躲闪，不再冰冷，里面盛满了复杂的情绪——有长途跋涉的疲惫，有破釜沉舟的决绝，还有深不见底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歉意与爱意。

她张开手臂，手中没有鲜花，没有礼物，只有一本厚厚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牛皮笔记本。

“我……不太会说话。”破万卷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她将笔记本递到长歌面前，“这个……或许比语言，更能说明一切。”

长歌怔怔地接过那本沉甸甸的笔记本。她认得，这是破万卷随身携带、记录了无数灵感和思绪的手稿本之一。

她犹豫了一下，在破万卷近乎屏息的注视下，翻开了第一页。

里面不再是零散的片段，而是一篇完整的、手写的……可以称之为信，或者忏悔录，或者……爱的独白。

破万卷用她最擅长的、精准而克制的文字，剖析了自己的恐惧、自己的笨拙、自己的沉默背后的原因，以及……长歌的出现，如何像一道强光，照进了她封闭已久的世界，如何一点一滴地，瓦解了她的防御，让她开始渴望温暖，害怕失去。

她写下了对家族责任的重新审视，写下了拒绝项目时的决心，写下了没有长歌的日子里，那噬骨的思念与悔恨。

她没有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只是坦诚地、毫无保留地，将自己内心最真实、最柔软也最不堪的一面，摊开在了长歌面前。

文字的最后一页，只有一行字：

「长歌，我不懂得如何爱人，但我在学。你可否……再教我一次？」

长歌一页一页地翻看着，眼泪无声地滑落，滴落在苍白的纸页上，晕开了那些凌厉的字迹。

她抬起头，看向眼前这个仿佛用尽了所有勇气、眼神里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的女人。

她看到了破万卷的堡垒，终于为她彻底敞开。里面没有金银财宝，只有一个伤痕累累却无比真诚的灵魂。

这比她听过的任何甜言蜜语，都更动人心魄。

长歌合上笔记本，紧紧抱在胸前，然后上前一步，伸出双手，捧住了破万卷冰凉的脸颊。

“破万卷，”她看着她的眼睛，泪中带笑，“你这个……笨蛋。”

说完，她踮起脚尖，吻上了那双总是紧抿着、此刻却微微颤抖的唇。

走廊的尽头，窗外是异国他乡璀璨的夜景。

而在这个安静的角落里，两个曾经隔着千山万水的灵魂，终于彻底融为了一体。

破万卷僵硬了一瞬，随即伸手，将长歌紧紧拥入怀中，用力地、近乎贪婪地回应着这个迟到太久的吻。

所有的隔阂，所有的误解，所有的伤痛，在这个吻中，冰消雪融。

她们知道，前路或许依然会有风雨，但从此以后，她们将真正地、毫无保留地，携手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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