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雪沫,像冰沙一样灌进衣领,刮得人脸皮生疼。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风声的尖啸、马匹不安的响鼻和蹄子刨动冻土的闷响,以及狼群压抑的低吼在死寂的废墟上交织。
那头狼似乎终于从枪击的震慑中缓过劲来,它没有再次发出进攻的嗥叫,而是用那只完好的眼睛死死盯着李青山,缓缓地、极其谨慎地向后挪动了一步,又一步。它身后的狼群立刻跟着后撤,阵型依旧保持着松散的包围,但距离明显拉远了。
“它们在退?”姥姥低声问,枪口依然指着左翼,不敢有丝毫放松。
“在调整。”李青山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如同这冻结的大地,“头狼挨了一枪,惊了,但没跑远。它在重新掂量。”
青山眼角的余光瞥见狼群退到了那片凹陷的阴影区域边缘,那里积雪更深,几乎能没过狼的脊背,形成了一道天然的掩体。
几只灰影在其中若隐若现,只剩下那几双幽绿的眼睛,如同漂浮在雪雾中的鬼火,隔着四五十米的距离,冰冷地、固执地注视着他们。
僵持。令人窒息的僵持。
枣红马喷着粗重的白气,身体因惊惧而微微颤抖。李青山缓缓吐出一口白烟,知道狼群不会轻易放弃到口的猎物,尤其是在这食物匮乏的严冬。它们只是被突如其来的精准火力打懵了,需要时间重新组织。
他微微侧头,对姥姥低声道:“大娘,慢慢靠过来,别把后背留给它们。我们得守着马,不能动。”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最微小的动作,从怀里摸出一个压满子弹的弹匣,悄无声息地递给大娘:“大娘,还是得生堆火,以备不测!”
姥姥会意,佝偻着背,抱着她的56式,一步一顿,极其缓慢地向李青山靠拢。每一步都踏在深深的积雪里,发出令人心焦的“嘎吱”声。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狼群的方向,浑浊的眼底燃烧着与年龄不符的、属于山野的火焰。
两人终于背靠着背,站在了一起,一人防卫,一人生火,没多久,小小的火堆燃起。
跳跃的火光映着他们紧绷的脸庞,也映着远处雪地里那几双不散的、充满恶意的幽绿。
风在断壁残垣间穿梭,呜咽声更大了,那支指向黑暗的AKM枪口,在火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与远处头狼那只独眼中的凶光,遥遥相对。
莫拉呼尔的废墟,成了猎人与狼群角力的舞台,风雪是唯一的观众。
时间在令人神经紧绷的死寂中缓慢流逝。火堆摇曳着微弱的橘黄光晕,勉强驱散着两人周围一小圈的黑暗与酷寒,却无法穿透远处那片被厚厚积雪覆盖的阴影区域。那几双幽绿的狼眼,如同镶嵌在雪幕上的冰冷宝石,纹丝不动。
“它们没走,”姥姥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雪粒摩擦般的沙哑,几乎被风声吞没。她抱着枪,脊背佝偻却绷紧如拉满的弓弦,浑浊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那片阴影的每一个角落。“在等咱松懈,等这火……灭了。”
李青山微微颔首,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他也感觉到了,那阴影深处,并非只有那几双显眼的狼眼。更深处,似乎还有更模糊的、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的灰影在极其缓慢地移动,如同雪层下的暗流。
果然,没过多久,狼群的策略变了。不再是僵硬的包围,那几双原本聚拢的幽绿眼睛开始无声地分散开来,向废墟两侧移动!速度不快,但极其隐蔽,借着雪堆和倒塌墙体的掩护,试图形成更宽的、更具压迫力的包围圈,隐隐要将他们和枣红马都囊括进去。
“想包抄!”李青山心头一凛,立刻低声警告,“大娘,左前方和右后侧,动了!”
姥姥没有立即回应。她抱着那支冰冷的56半,脸颊被寒风吹得干裂发紫,整个人却像一块埋在雪里的磐石,纹丝不动。
只有那双眼睛,在火光的映照下,瞳孔深处仿佛有某种古老的本能在苏醒。
她没有急着去看李青山指示的方向,而是极其细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侧了侧头,用耳廓去捕捉风声中那被刻意压低的爪垫踩雪声——咯吱…咯吱…极其轻微,来自右后方一个被积雪半掩的破灶台后面。
同时,她的鼻翼微微翕动了一下。不是闻气味,这风太大,什么也闻不到。她是在感受风的流向,感受那细微的气流变化——狼在移动时,会扰动风。那右后方的风,似乎比别处更滞涩一丝。
“右后头,一个。贴着破灶台底下,猫着呢。”姥姥的声音嘶哑而笃定,没有半分迟疑,枪口极其缓慢、稳定地向右后方偏移了微不可察的一寸。
李青山心头一震。他方才的注意力更多在那些移动明显的狼眼上,完全没察觉到那个更加隐蔽的伏兵!这老婆子……好可怕的直觉!
就在姥姥话音落下的瞬间,左前方那片阴影边缘,一只原本匍匐不动的灰狼猛地暴起!它不是扑向人,而是像一道灰色的闪电,直冲向那匹马儿!显然,狼群改变了战术,不再硬冲,而是声东击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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