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205房间内,青山放下搪瓷缸,走到门后,耳朵贴在冰冷的木门上,仔细倾听着外面的动静。隔壁似乎有极其轻微的开门和脚步声,不止一个人,而且脚步急促,朝着楼梯方向去了。
他眉头微蹙。走了两个?去干什么?是觉得找不到钱放弃了?还是……另有所图?
他退回房间中央,一种比刚才更强烈的不安感悄然升起,如同冰冷的潮水,无声无息地漫到了胸口。隔壁那伙人的突然分兵,绝非好兆头。他下意识地又望向窗外,楼下的吉普车静静停在那里,在黄昏的暮色中像一头蛰伏的钢铁巨兽。
他必须得做点什么,正准备出门查看情况。却不曾想,206的房开了,一行人呼啦啦离开了房间。青山心中一紧,迅速躲回门后,透过门缝窥视。只见三角眼老江领头,几人行色匆匆,消失在楼道尽头。
良久,声音渐远,青山快步下楼走到招待所前台。值班的还是早上那个打着哈欠的中年男人,宾馆门外,一行人刚转过街角,身影消失在视线外。
“同志,”青山压低声音,脸上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焦急,“麻烦问一下,我房间隔壁206那几位……是哪个单位的同志啊?听着像是讨论什么重要工作,挺严肃的。”
前台懒洋洋地抬眼:“打听这个干嘛?住店的登记信息不能随便说。”
“嗐,不是打听,”青山赶忙解释,顺手把剩下的小半包大前门烟塞了过去,“刚才在楼道里好像听着点动静,动静挺大,怕影响其他住客休息嘛。您给提个醒,我晚上睡觉轻,怕吵。”
前台熟练地把烟揣进兜里,脸色缓和了些:“哦,你说206那屋啊?省城来的采购员,介绍信上写的‘省供销合作总社’,两个糙老爷们,嗓门是大了点。他们已经退房了,不会再吵到你了。”他挥挥手,示意青山可以走了。
省城供销合作总社?两个?青山心里冷笑一声。
走了!?
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登记信息作假,人数对不上,还敢明目张胆地溜进他房间翻查……这绝不是普通毛贼或者临时起意的劫匪能有的胆量和组织。他们目标明确,手段老辣,而且就蛰伏在他身边,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豺狼。
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对前台扯出一个敷衍的笑容:“哦,省城来的大单位啊,行,知道了,谢谢同志。”转身的瞬间,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冷的凝重。
快步上楼,他轻轻推开自己的房门,反手锁好,后背抵在冰凉的门板上,深深吸了口气。
不能坐以待毙!
青山迅速在脑子里盘算着,最终心一横,决定跟上去看看,不能开车,这帮人对车很敏感,于是,青山穿戴整齐,把五四式手枪检查好,别在腰间,远远的缀在那伙人后边。
约莫行了大半个钟头,这伙人进了一个小院子,这院子很普通,和普通人家没有二致,但进院之后,非常警惕,青山藏在不远的墙角后面,看这帮人东张西望了半天,确定没有异常之后,才进了屋,关上了门,青山看着院门口的门牌号:和平路102号!
这里应该是那伙人的据点了,听刘新伟说,这伙人和何平方对上不是一天两天了,宾馆那边的人可能不是常驻这边的,这个据点才是。这么看来,这伙人也不简单,肯定是有组织的,不然怎么会明知这5号市场后台硬,还敢和何平方硬碰硬,就是不知这是哪一方的人马!
不一会儿,和平路102号院里的厨房烟囱里冒出了浓烟,这伙人在生火做饭。
屋里的灯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户纸,在院子的泥地上投下模糊晃动的影子。饭菜的香气混着劣质煤烟味,丝丝缕缕地飘散出来,钻进青山的鼻孔。他缩在墙角暗影里,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一团团薄雾。
青山屏住呼吸,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格缝隙,心中的判断实锤了,其中那个三角眼,就是前日抢劫他那伙人之一,那双眼睛他忘不了。
屋内晃动的人影。五个,最多六个。但之前从宾馆离开时,还有两个人先离开了!那两个人去哪儿了?这个念头像冰锥一样刺进青山的脑子,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他。
就在这时,一阵刻意压低的交谈声断断续续地飘了出来,被寒风切割得支离破碎,却像毒针一样扎进青山的耳朵:
“……老四……带老秦……去了……”
“……机械厂……家属院……那小娘们……”
“……弄到……城西……仓库……看紧点……”
“……等这边……得手……”
心脏猛地一沉,仿佛坠入了冰窖!青山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冻结的声音。机械厂家属院!小马!他们分兵出去的目标,竟然是绑架小马!用她来逼自己就范!
他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彻骨的寒意和一种近乎窒息的愤怒。喉头发紧,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太阳穴突突直跳。小马那张带着红晕、提醒他当心的脸清晰地浮现在眼前。这帮人真该死!竟然牵连无辜!就因为那该死的顺路和一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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