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之殇 第10章 叶清涵的急切

允堂的小手紧紧攥着南烁的大拇指，肉乎乎的指节因为用力微微泛白。

他微仰着小脸，发出“啊啊啊呜呀”的含混叫声，还带着湿意的大眼睛亮晶晶地望着父皇。南烁眼底的笑意更深，调整了一下抱姿，将小家伙稳稳地竖抱起来，让他能看得更远些。

视野一变，允堂乌溜溜的眼珠立刻咕噜噜地转动起来，充满了探索欲。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下方，落在了跪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的慧妃母子三人身上。小家伙好奇地歪了歪小脑袋，似乎不明白那几个人为什么趴在地上，他伸出另一只小手，朝着那个方向“哇呜”地叫了一声，像是在询问。

南烁顺着幼子的目光看去，看到慧妃母子诚惶诚恐的样子，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以为允堂是对那两个所谓的“哥哥”产生了兴趣，心中掠过一丝不快。他抱着允堂，转身坐回宽大的软榻上，调整了位置，让允堂的小身子背对着慧妃三人，彻底隔绝了那令他分心的景象。

“好了，堂儿该午睡了。”南烁的声音恢复了面对允堂时特有的温和。他宽厚温暖的手掌一下下，轻轻地拍在允堂小小的脊背上，动作沉稳而充满安抚的力量。

他这才抬眼，目光平静地扫过仍跪着的慧妃母子，语气平淡。“起来吧。”

慧妃如蒙大赦，连忙拉着两个儿子叩头谢恩。

“谢陛下开恩！”母子三人这才战战兢兢地站起身，垂着头，不敢再直视圣颜。

南烁的注意力已经全在怀中的幼子身上，他继续轻拍着，语调带上了一点哄睡的慵懒。

“退下吧。承珏、承珉，你们的功课，朕记下了。下次考校若还是这般模样，休怪朕不念父子情分。”

“是，臣妾＼儿臣告退。”

慧妃强压下心头的屈辱和慌乱，带着两个同样惊魂未定的儿子，恭敬地行礼，一步步小心翼翼地退出了重华宫正殿。

允堂被那规律而温暖的拍抚包围着，大眼睛渐渐迷蒙，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般扑闪了几下，最终缓缓合上，呼吸变得均匀绵长，小嘴微微张着，进入了梦乡。

南烁确认怀中的小团子睡熟了，这才极其缓慢、动作轻柔地起身，将他小心翼翼地放进旁边铺着柔软锦褥的摇篮里，仔细掖好被角。他站在摇篮边凝视了片刻，确保允堂睡得安稳，才直起身，对着一直垂手侍立在旁的张敬贤做了个极轻的手势。

张敬贤立刻会意，无声地挥手示意宫女上前，伺候南烁脱下沾了些许奶渍的常服，换上更轻便的常服。

南烁走到一旁的膳桌边，草草用了些清粥小菜，便坐回御案后，重新拿起朱笔，开始批阅堆积的奏折。重华宫再次陷入一片只闻纸张翻动和朱笔落字声的寂静。

慧妃带着两个皇子离开重华宫的消息，迅速在各宫激起涟漪。然而，宫内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当事人和重华宫的心腹，无人知晓详情。

自允堂中毒事件后，大太监张敬忠便亲自出手，将重华宫上上下下彻底清洗了一遍。如今伺候的宫女太监，皆是张敬忠亲自挑选、反复敲打过的“明白人”。

此刻，重华宫偏殿一角，张敬忠面无表情地看着新换上的一批宫人，声音不高，却字字敲在人心上。

“都给我把耳朵竖起来听好了。陛下的行踪，重华宫发生的任何事，哪怕是一只猫儿叫了几声，都不许从你们嘴里漏出去半个字。若是让我知道有谁管不住舌头……”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惊惧的脸，“‘换下去’三个字，可不是让你们换个地方当差那么简单。明白了吗？”

“明白！奴才\/奴婢谨记张总管教诲！绝不敢多嘴半句！”一众宫人吓得面无人色，噗通跪倒一片，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地砖，声音带着颤抖。

慧妃徐佳怡领着儿子回到自己的长春宫，屏退左右，脸色才彻底阴沉下来。

她看着两个惊魂未定、垂头丧气的儿子，心中又气又恼，却又不能发作。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腾的情绪，声音刻意放得平稳。

“今日之事，你们也看到了。在你们父皇跟前，半分懈怠都容不得。功课之事，需得加倍努力！下次若你们父皇再考校，还像今日这般……”她没有说下去，但严厉的眼神已说明一切。

三皇子南承珏和六皇子南承珉连忙躬身应道。

“是，母妃！儿子们定当用功，不敢再让母妃失望！”

南承珉毕竟年纪小，想起那个没看清的小弟弟，忍不住小声嘟囔。

“可是母妃……今天都没能近些看看十五弟……”

慧妃徐佳怡闻言，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弯下腰，牵起南承珉的小手，脸上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语气不以为然。

“傻孩子，急什么。等你十五弟再大些，会说话了，会爬了，机会多的是。”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嘲讽。“况且，他那亲娘、亲哥哥，不也至今没能见上一面么？我们总比永和宫那位强些。”

“永和宫那位”，指的自然是丽妃叶清涵。

此时的永和宫内，叶清涵也已得知慧妃带着她儿子进了重华宫、见到了允堂的消息。她独自坐在窗前，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却暖不透她眼底的冰寒。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丝帕，指节用力，指甲几乎要嵌进了掌心。

陛下……竟肯让慧妃带着她的儿子去看堂儿！而自己，在太后宫外，苦苦哀求只求远远看一眼，却被陛下那般无情地斥责禁足！一股尖锐的痛楚和巨大的不公感撕裂着她的心。

陛下如此行事，待堂儿再长大些，会认人了，就算知道自己是他的生母又如何？只怕早已生疏隔阂，形同陌路！不行！绝不能这样！

叶清涵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一丝失控的尖锐。

“来人！去把承瑜叫来！”

正在偏殿小憩的五皇子南承瑜很快被带了过来。他刚睡醒，小脸上还带着懵懂，看到母妃通红的眼眶和紧抿的嘴唇，立刻敏感地察觉到气氛不对，有些怯怯地唤道。“母妃……”

叶清涵一把抓住儿子小小的肩膀，力气大得让南承瑜瑟缩了一下。

她盯着儿子的眼睛，语气急促而充满压迫感。

“瑜儿，你听好！你弟弟允堂，日后会说话会爬了，你定要寻着机会，多往他跟前去！你是他嫡亲的兄长！只要你待他亲近，让他依赖你，喜欢你这个哥哥，便是陛下……”她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陛下也不好强行阻止你们兄弟亲近！记住了吗？！”

南承瑜看着母妃眼中翻涌的泪光和近乎偏执的神情，又想起太后宫门外父皇那冰冷刺骨的眼神，小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

他低下头，小手无措地捏着自己的衣角，声音细若蚊呐。“……儿子记住了，母妃。”

那份来自父皇视线上的恐惧，让他对接近那个被父皇牢牢护在羽翼下的弟弟，本能地感到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