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泽轻叩房门,得到应允后步入,恭敬汇报:“大小姐,崔胜从东北襄平回来了,同行还有张家的张洛飞公子。”
张家高祖早年曾是万家高祖麾下的一员,虽然后来因时局变幻,两家曾有些争权过往,但按北洋集团的老规矩,凡事不做绝。待两位军阀相继离世后,那些过往恩怨也早已化为历史尘埃。
万家祖上万卓柯,昔年在上海滩任少帅时,曾与张家祖上张恩云相交莫逆,两家情谊便这么延续下来。
此次张洛飞是奉其父张将军之命特地前来,一是向万家致意,二是为归还五箱黄金。如今的张家将军,对万家一向心怀敬意。此次归还,意在表明心迹,遵从万家嘱咐,一切只为“义”。
一楼大厅,茶几上摆着精致的茶点和上等香茶。
昂贵的丝绒沙发,万盈月与苏妄并肩而坐,对面是风尘仆仆的张洛飞。
张洛飞一身深灰色中山装,衬得他比上次见面时沉稳许多,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消沉,眼底也藏着淡淡的疲惫。
万盈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指尖刚捏住烟身,苏妄便已拿起银质打火机凑了过来 。
他手腕微抬,蓝色火焰跳跃着舔舐烟嘴,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连火焰的高度都控制得恰到好处,怕烫到她。
万盈月微微低头,含住烟嘴,待烟点燃后,苏妄才缓缓收回手,自己也抽出一支,指尖夹着烟轻抵唇间,动作优雅引燃。
烟雾在两人之间缓缓散开,却丝毫没破坏周身矜贵的气场。
他吸烟时,指节轻轻搭在膝盖上,偶尔会无意识蹭过万盈月叠在膝上的手背,动作自然实则故意。
万盈月察觉到他的触碰,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夹着烟的手指轻轻晃了晃,烟灰落在下方的水晶烟缸里,发出细微的声响。
张洛飞抬头看向对面这二人。
他们如同画中走出的人物,容貌皆是极盛。
万盈月灼灼其华的明艳,背脊挺直,双腿交叠的姿态透着股漫不经心的贵气,指尖夹烟时眼神清冷;
苏妄冷冽清绝的俊美,侧着身,虽也是双腿交叠,却明显偏向万盈月的方向,连视线都时常落在她身上,眼底藏着温柔。
两人周身散发着一种无形却强大的压迫气场,好像天生就该坐在云端俯视众生。
张洛飞眼中掠过复杂的艳羡,声音满是感慨:“万小姐,苏先生,我真的很羡慕你们。”
他微微低头,露出一抹自行惭秽的苦笑:“我们三家高祖都当过总统,手握重权。而如今,我们张家却仍在权力漩涡中挣扎求存,不得解脱。”
万盈月静默吸一口烟,她能体会张洛飞话中的沉重。
自己也曾对那方舞台跃跃欲试,直至亲历北平,才彻底息了那份心思。
那潭水太深太浑。
她指尖轻点烟灰,声音平稳:“张公子,张家接下来,有何打算?”
张洛飞迎上她的目光,嘴唇翕动,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化作一个欲言又止的复杂眼神,其中挣扎与顾虑清晰可见。
万盈月与苏妄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色。随即她优雅地将烟蒂按灭在水晶烟灰缸里,唇角牵起一个得体的浅笑,缓和气氛:“不如先吃饭吧,也到时间了。”
三人移步至饭厅。
因张洛飞是秘密抵达阳东,不便在外露面,晚餐便设在宅内。
饭菜是从阳东最负盛名的阳御轩订来,精致菜肴摆满中式圆桌,八菜一汤,香气四溢。
落座后,苏妄便先为万盈月盛了一小碗南北杏炖猪肺汤,小心撇去表面的浮油,才将汤碗推到她面前。
用餐期间,他始终只用公筷,默不作声为她布菜,自己面前骨碟却一如既往干干净净,吃得极少。
张洛飞显然也食欲不佳,几乎未动筷,只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渐渐的,酒精上头,他紧绷的神情松弛下来,话也多起来。
“万小姐,”他眼神已有几分迷离,望着对面,“真的很羡慕你和苏先生。”他顿了顿,声音低落下去,“我也有个青梅竹马,是千寻。”
他仰头又灌下一杯白酒,辣意灼烧着喉咙,也灼烧着理智:“其实这次,是因为水鹰想效仿当年万总统,整合兵权,彻底打破现状。”
他苦笑一声,“这么多年,我们这些原北洋集团的人,虽明面不说,但内心多少默认总统之位世袭罔替,他现在居然来这一套。”
他又干了一杯,语气激动起来:“更离谱的是,文进哥居然和戴雄站到同一战线,暗中拉拢我们,要联手把他父亲赶下台!”他重重放下酒杯,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他还承诺,事成之后,会把千寻嫁给我!!!”
他猛地抬头,目光直直看向万盈月,像是寻求一个答案,又像是审判自己:“万小姐,如果我答应了。你说,千寻会不会恨我?”
万盈月颇为意外于张洛飞这突如其来的酒后真言。
这巨大的信息量,让她再次深切体会到正界的复杂与冷酷,心下不免对那位刁蛮却单纯的水千寻生出一丝怜悯。竟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争权夺利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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