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雍雅山房,露台茶座。
维多利亚港的海风,裹挟着咸湿水汽拂过白色遮阳伞。
商锦良坐在位置上耐心等候,咖啡已经续了三杯。身上的深灰色西装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正治世家公子的体面再次恢复,只是眉宇间那股意气风发淡了许多。
万盈月在一群黑西装保镖的簇拥下现身。
商锦良起身相迎,替她拉开藤椅的动作依旧绅士,只是手背暴起的青筋泄露了情绪。
万盈月坐下时,抬手点了杯红豆冰,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
女侍应生端着红豆冰过来,看着万盈月那张明艳的脸,一时脱口而出:“万大小姐,本人比报纸上还靓!”
一张千元大钞被纤指推到托盘上。
这相当于普通工人半年薪水,彼时中环一套千尺公寓不过两万港币。
女侍应生指腹触到纸张的质感时,眼睛瞬间亮了,连连鞠躬道谢,脚步轻快退了下去。
商锦良心中翻涌着难以言说的妒忌,面上却挤出一抹浅笑:“万小姐果然阔气。”
“花钱买开心很公平。” 万盈月用小勺搅着碗里的红豆。
“公平?!” 商锦良细细咀嚼这两个字,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些,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更是感到讽刺。
商锦良指节发白捏着咖啡杯,强撑笑意:“万小姐,这次的事情,还满意吗?”
万盈月轻嗤一声,“商锦良,你这叫补救?”她掀起眼帘,眸光如刀,“从正多年,就这点泼脏水的本事?”
商锦良压下心中怒气,温声开口:“万小姐还需要我怎么做?”
万盈月“当啷”一声搁下银勺,“不用装了,商锦良,本来我挺钦佩你的巧舌,而且你长得也挺赏心悦目的。要怪就怪你站在宫家那边,人可以有野心,但不能站错队。我已经和城督打过招呼了,下个星期,你就去英吉利受训,回来后,调去辅正司。”
商锦良眉头紧蹙,语气放低:“万小姐,我不想离开城督府。”
辅正司是英吉利直接派任,永远只能辅佐城督府,永远矮人一头,况且司长是鬼佬,根本不会给A国人实权,这分明是明升暗降的羞辱。
“怎么?前几次的调职申请和辞职,都是和我玩欲擒故纵啊?”万盈月笑出声,眼底却没半分暖意,“商锦良,我不是在和你商量,要么接受,要么你就真的辞职,你商家正界世家传奇,也止步在你这代。”
商锦良盯着她精致的侧脸,忽然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浓浓的自嘲:“万小姐不从正真是可惜。”
“知道为什么吗?”万盈月似笑非笑,“因为我没有你们这么表里不一。”
商锦良远眺万盈月被成群的黑衣保镖们簇拥着上车,奢华轿车组成的车队缓缓驶离,半天才见到队尾车。
他眼中翻涌的嫉恨几乎要溢出来,谁不想拥有这样的权势排场,不想让整个港城都看自己的脸色行事?
万盈月刚才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像一根细针,狠狠扎在他心上。
他羡慕她,羡慕她生在万家,一出生就站在别人穷尽一生也达不到的高度。可这份与生俱来的荣宠,在她眼里竟从未是枷锁或终点。凭着骨子里淌的狠劲,在名利场中搏出自己的天地,成了人人仰望、争相攀附的权贵。
不用像他这样,步步为营,谨小慎微,生怕一步踏错,就毁了整个家族的声誉,成为弃子。
记得小时候,在一次慈善宴会上,他第一次见到万盈月。那时她还是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姑娘,被一群人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眼神里的天真烂漫,是他从未有过的。
而少年的他,只能规规矩矩站在父亲身后,学着察言观色,学着说那些违心的客套话。
可这份羡慕,很快就被嫉妒淹没。他嫉妒她的肆意妄为,嫉妒她可以不把规则放在眼里。他付出比别人多几倍的努力,才勉强在仕途上站稳脚跟,而她,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轻易改变他的命运。
就像今天,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调职,就可能让他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
他知道,自己对万盈月的感情,远不止羡慕和嫉妒那么简单。还有一丝不甘,不甘自己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又有一丝隐秘的渴望,渴望能拥有她那样的权力,那样的底气,甚至....渴望她。
自己竟对这束过于耀眼的光芒,产生了如此可耻的向往。既想亲手撕碎她那副高高在上的表情,又想跪下来臣服她。
这种撕裂般的矛盾像毒瘾,让他既痛苦又隐秘沉醉着。
与此同时,雍雅山房二楼餐厅包厢的落地窗前,一道颀长的身影静立如松。
那人双手插在西裤口袋中,剪裁精良的西装勾勒出挺拔的轮廓,肩线凌厉,腰身收束得恰到好处,长腿在西裤的包裹下更显笔直挺拔,透着一股蓄势待发的压迫感。
夕阳透过玻璃,在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他狭长的眼眸微眯,目光锁定着商锦良,眼底翻涌的杀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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