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的烛火又燃尽了半寸,烛油在金砖上积成细小的琥珀色洼陷,映着殿内凝滞的空气。
周明远被禁军押在阶下,头垂得极低,可殿内仍有细碎的议论声——几个闲王党残余官员虽不敢再附和,眼神里却还藏着几分质疑,仿佛在说“霍家女儿的话,未必作数”。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内侍清亮的通报:“陛下,镇北将军之女霍锦,自北疆驰援回京,求见陛下!”
萧衍愣了愣,随即道:“宣!”
帘幕被轻轻掀开,霍锦快步走进殿内。她一身玄色劲装,衣摆还沾着北疆的风沙与淡淡的血渍,显然是刚从战场赶来,连盔甲都未来得及换下。
发间只束着一根简单的银簪,却难掩眼底的坚定,走到殿中,她屈膝行礼,声音清亮却不卑不亢:“臣女霍锦,参见陛下。”
“免礼。”萧衍看着她风尘仆仆的模样,想起北疆急报里的凶险,语气缓和了些,“你刚从北疆回来,可有霍将军的消息?”
“父亲伤势已无大碍,只是仍需静养。”霍锦起身,目光扫过阶下的周明远,又落在案上的“通敌密信”上,语气瞬间沉了下来,“陛下,臣女听闻有人以伪造的密信诬陷父亲,特来呈证——臣女幼时随父亲学书,他的落笔习惯,臣女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纸轴,展开时,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迹,有大有小,还有不少涂改的痕迹——那是她十岁时她去北疆时,父亲手把手教她写的字帖,每一页都有霍宴的批注。
“陛下请看。”霍锦将字帖递到萧衍面前,指尖指着其中一个“宴”字,“父亲名‘宴’,写这个字时,最后一笔必带点钩,像极了他惯用的长枪收势——那是他常年握剑,手腕发力的习惯,改不了的。”
她又指向案上的密信,“可这封密信上的‘宴字,最后一笔却是直笔,连力道都透着生硬,分明是旁人刻意模仿,却学不来父亲的筋骨。”
萧衍拿起字帖与密信对比,果然如姜清鸢所说——姜战的“宴”字弯钩锐利,带着武将的刚劲;而密信上的“宴”字直笔绵软,像文人的笔锋,毫无力道。
“不仅如此。”霍锦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激动,眼底闪过一丝痛楚,“父亲镇守北疆二十余年,大哥霍景域去年在苍狼族偷袭中差点断了腿,二哥年幼时也因蛮族劫掠受了伤——我们霍家与苍狼族有血海深仇,父亲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怎会用‘盟友’二字称呼他们?”
这话像重锤,砸在殿内所有人的心上。之前质疑的官员纷纷低下头,连萧衍的眼神都彻底变了——他想起二十年前,姜战刚接手镇北将军府时,苍狼族攻破三座边城,霍宴的妻子柳寒烟带着年幼的霍景辞逃难,差点死于蛮族刀下,这份仇,霍家绝不会忘。
“一派胡言!”周明远突然嘶吼起来,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是霍宴的女儿,自然偏袒他!这‘盟友’二字或许是笔误,岂能作为证据?”
“笔误?”霍锦冷笑一声,转身看向他,眼神锐利如刀,“周大人可知,父亲写‘蛮’字时,会特意将中间的‘言’字写得极小——他说‘蛮族无信,不配与我北凉论言’,这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恨,也是整个将军府都知道的习惯。可这封密信上的‘蛮’字,‘言’字写得比常字还大,周大人觉得,这也是笔误吗?”
她顿了顿,又从怀中取出一枚印章——那是将军府的私印,并非官印,上面刻着“守疆”二字,“这是父亲的私印,他写信给家人时,必盖此印,印泥里掺了灵泉的泉水,遇火会泛出淡蓝的光。
而密信上的官印,印泥是普通朱砂,遇火只会变黑——陛下若不信,可当场查验!”
内侍立刻取来火折子,点燃密信的一角。果然,印泥处只烧成了黑色的灰烬;而霍锦将私印蘸了印泥,盖在白纸上点燃,纸上竟真的泛出淡淡的蓝光,像极了北疆的星光。
殿内彻底安静了,连掉根针都能听见。之前附和周明远的官员纷纷跪倒在地,连声说“臣糊涂”;中立派官员则面露敬佩,看向霍锦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认同——这个女子,不仅有医术仁心,还有这般聪慧与胆识,难怪能赢得百姓的拥戴。
萧衍看着那淡蓝色的火光,又看了看霍锦坚定的眼神,终于长叹一声:“朕……错信了奸人,险些冤了忠良。”他转向周明远,语气冰冷,“周明远,你还有何话可说?”
周明远浑身瘫软,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只是一个劲地磕头,额头撞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传朕旨意!”萧衍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即刻释放天牢中与霍家相关的人,为将军府昭雪冤屈!周明远勾结外敌、诬陷忠良,判斩立决!闲王党残余,一律革职查办,永不录用!”
“陛下圣明!”满朝文武齐声叩首。
霍锦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垮了些。萧夜爵走到她身边,悄悄递过一块手帕,眼神里满是心疼——他知道,她从北疆日夜兼程赶回,不仅是为了辨伪,更是为了父亲的清白,这一路,她定是吃了不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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