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梅宴的风波像一阵急雪,落定后只在将军府的青瓦上留下薄薄一层痕迹。
霍锦回府时,暮色已漫过回廊,廊下挂着的羊角宫灯次第亮起,暖黄的光透过纱罩,在积雪的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柳寒烟的正屋亮着灯,窗纸上映着她端坐刺绣的身影,线条柔和,却透着一股沉静的力量。
“娘。”霍锦推门进去,带着一身寒气,刚坐下,丫鬟就捧来一碗姜茶,暖意顺着指尖漫到心口。
柳寒烟放下绣针,抬眼看向女儿,目光扫过她鬓边未褪的风霜,却没提赏梅宴上的刺客与顾昭宁的刁难,只轻声问:“今日的梅花,开得可好?”
“挺好的,白梅像雪,红梅似火,就是风大了些。”霍锦捧着茶碗,知道母亲是在给她台阶,不愿让她再回想宴上的纷扰。
她顿了顿,还是主动开口,“顾昭宁在宴上动了手,用淬毒的银针,目标是太子。”
柳寒烟绣线穿过布面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语气平静:“太子殿下吉人天相,想来无碍。
倒是你,能在乱中看清局势,还能出手相助,比娘预想的更沉稳。”
她放下绣绷,走到妆台前,打开最下层的抽屉,取出一串用红绳系着的钥匙,递到霍锦面前。
钥匙沉甸甸的,带着金属的凉意,上面刻着细微的“采”字纹——是将军府采买库房的钥匙。
霍锦愣住,抬头看向母亲,眼中满是疑惑。
“府里的采买,之前一直由二房的李氏管着,她倒好,借着采买的由头,把府里的银子往自己口袋里塞,连给你父亲准备的伤药,都敢用次等药材以次充好。”
柳寒烟语气淡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前几日家宴后,你父亲夺了她的管家权,这采买的差事,就交给你了,权当练练手。”
霍锦握着钥匙,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瞬间明白母亲的用意。采买掌管着府中物资进出,上到主子的衣食住行,下到仆人的柴米油盐,最是能安插眼线、收集消息的地方。
母亲把这差事交给她,不仅是让她在府中站稳脚跟,更是给了她一个名正言顺壮大天机阁在府内势力的机会。
“娘,我怕做不好,毕竟我刚回府,府里的老人未必肯服我。”霍锦故意说,想看看母亲的打算。
柳寒烟笑了,伸手拂去她发间沾着的雪粒,动作轻柔却带着力量:“后宅如战场,哪有一开始就人人服帖的?
你外祖父教过你话不说满,事不做绝,对付那些阳奉阴违的下人,要恩威并施;对付像李氏那样的敌人,要够狠,抓住把柄就不能给她翻身的机会;但对自己人,比如张嬷嬷、云珠,还有那些真心待你父亲的老仆,要护着,让他们知道跟着你,不会受委屈。”
她顿了顿,拿起桌上的绣绷,指着上面未完成的兰草纹:“你看这绣线,看似柔和,却要一针一线扎得扎实,才能禁得住岁月磨洗。
后宅的事也是如此,不必事事张扬,却要事事留心。采买库房里的账本,你要亲自核对,每一笔支出、每一批物资,都要清清楚楚。那些想浑水摸鱼的人,见你看得紧,自然不敢造次。”
霍锦看着母亲指尖的绣线,突然想起前世在实验室里做实验的日子,也是这样,差之毫厘便谬以千里。
她握紧钥匙,心里满是暖意:“娘,我知道了。我会管好采买,不让您和父亲操心。”
“不止是管好采买。”柳寒烟眼神沉了沉,语气压低了些,“李氏虽没了管家权,却没安分。
张嬷嬷说,她最近总借着去庙里上香的由头,和宫外的人接触,还偷偷给黑煞门的人送过银子。
你借着采买的名义,多派些可靠的人盯着她,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霍锦心里一凛——二房果然还和黑煞门有勾结,看来赏梅宴的刺客,未必只是顾昭宁一人的主意,李氏说不定也参与其中,想借着混乱给她或父亲制造麻烦。
她点头:“娘放心,我会让天机阁的人暗中配合,定能查清楚。”
柳寒烟看着女儿眼中的锐光,既欣慰又担忧,伸手握住她的手:“囡囡,娘知道你有本事,回春堂、天机阁,还有你在江南的那些布置,都做得很好。
但京城不比江南,这里的水太深,皇子夺嫡、文官武将的制衡,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江湖势力,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娘教你这些后宅的生存术,不是让你争风吃醋,是让你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这个家。”
她的掌心温暖而坚定,带着常年操持家务留下的薄茧,却给了霍锦莫大的力量。霍锦想起前世父母把她送到秘密基地就没在看过她,她独自在实验室里熬到深夜的日子,从未有过这样被人护在身后、悉心教导的温暖。
她鼻子一酸,轻轻点头:“娘,我懂。我不会让您和父亲失望的。”
母女俩又聊了会儿府里的琐事,从采买的账目明细,到府中仆人的品性,柳寒烟一一细细叮嘱,把自己多年打理后宅的经验毫无保留地教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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