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县医院的药房总飘着股混了蜜炙甘草的暖香,这天清晨的阳光尤其软,透过雕着缠枝纹的窗棂,在排得齐整的木药柜上洒下碎金。李伯从怀里摸出个蓝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两块叠在一起的放大镜,边缘磨得发毛,还是他年轻时在“济世堂”当学徒时用的。
“来,搭把手。”李伯声音比往常亮些,指尖捏着片薄玻璃,晓棠赶紧凑过去,把昨天从墓砖缝刮下的白毛、还有陈家村田埂上摘的薄荷艾绒毛,小心地撒在玻璃中央。李伯将两层放大镜叠在上面,调整着角度,直到阳光正好落在那堆细物上。
“你瞧。”李伯往旁边让了让,晓棠眯眼凑过去,瞬间屏住了呼吸——玻璃片上的白毛竟像撑开的小伞,伞盖下藏着细密的粉,风一吹过窗缝,那些粉就轻轻飘起来,像极了春天落在麦田里的杨花。“这就是暗地衣的孢子。”李伯的手指点了点玻璃片边缘,“埋在地下几百年没见着风,一挖开就散了,体质敏感的人吸进肺里,可不就咳得睡不着?沾在皮肤上,红疹不就跟着来了?”
正说着,药房的门“吱呀”响了,苏明挎着个帆布包走进来,裤脚还沾着东河沟的泥。“李伯,晓棠,我把木牍的拓片带来了。”他从包里掏出张拓纸,展开在药柜上,“省博物馆的老教授看了,说这字确实是明晚期的,还特意提了句‘薄荷艾’——你们看,这里写的‘陪葬草药一束’,跟咱手里的是不是一样?”
晓棠赶紧把昨天从墓室里带回来的干草药捏了点,放在拓纸旁比对——褐色的草叶虽脆,叶脉却跟薄荷艾一模一样,连叶子背面的绒毛都分毫不差。“可不是嘛!”陈杏刚查完房进来,白大褂口袋里的硬糖纸沙沙响,“张大妈今早跟我说,喝了薄荷艾煮的水,夜里终于没咳醒,胳膊上的红疹也消了不少。”
“这就对了。”李伯把放大镜收进蓝布包,“薄荷艾能镇住这痒,老辈传下来的法子没差。”晓棠掏出笔记本,飞快地画了个简单的图:左边是砖缝里的暗地衣,中间画了团飘着的孢子,右边是咳嗽的小人,最后用箭头指向薄荷艾。刚画完,赵小磊就掀着门帘探进头:“晓棠,知青点要查‘闲书’,你这宝贝本子可得藏好,别让人当成‘资产阶级歪理’。”
晓棠赶紧把笔记本合起来,塞进贴身的衣袋里,指尖触到磨掉漆的封面,心里却亮堂得很——这不是歪理,是能治病的真道理,比啥都金贵。
第二幕
公社会议室的木桌擦得发亮,老周坐在主位上,手指敲着桌沿,面前摆着三张纸:一张是李伯写的症状分析,一张是苏明画的古墓范围图,还有一张是晓棠连夜画的水渠周边地形图。
“别绕圈子了,咱就说咋干。”老周的嗓门透着爽快,“社员们都怕‘古墓闹病’,再拖着,秋收的麦子都要误了。”李伯先开口,手里攥着《青溪县风物志》:“第一步得在古墓周围撒石灰,石灰能压住建孢子,不让它再飘;第二步,医院接着用薄荷艾给病人煮水,这草咱青溪多的是,陈家村的田埂上就能采。”
“我补充两句。”苏明往前凑了凑,“墓室清理完就得用土填上,封墓门的时候用糯米灰浆——老法子结实,还能把砖缝堵死,暗地衣再也长不出来。”晓棠看着手里的地形图,突然插了句:“公社能不能组织社员,在东河沟水渠边、还有陈家村的晒谷场周围种上薄荷艾?一来能当‘标记’,让人知道这附近有古墓,别乱挖土;二来要是再有人起红疹,随手就能采来用,多方便。”
老周听完“啪”地拍了下桌子:“就按你们说的办!晓棠,你跟陈杏去组织知青和村里的媳妇采艾苗;李伯,你指导社员撒石灰;苏明,你盯着文物队封墓,别出岔子!”
隔天一早,东河沟的田埂上就热闹起来。二柱扛着袋石灰走在最前面,手里的木勺一扬,白花花的石灰就均匀地撒在古墓周围的草地上,嘴里还喊着:“都撒匀点啊!这玩意儿能治‘草籽病’!”王婆婆也来了,手里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冒芽的薄荷艾苗,蹲在石灰圈外栽苗,嘴里念叨着:“早知道是孢子闹的,俺之前也不瞎担心‘招灾’了,这艾苗长得旺,以后还能治痒。”
晓棠和陈杏蹲在旁边帮着扶苗,陈杏突然从口袋里摸出块硬糖,塞给晓棠:“刚从护士站拿的,橘子味的,你尝尝。”晓棠含着糖,甜意从舌尖漫开,看着眼前忙碌的社员——没人再提“古墓招邪”,只有人笑着说“这石灰撒得好”“艾苗栽得妙”,心里暖烘烘的。
县医院门口的黑板也换了新内容,陈杏用白粉笔写着“地衣孢子过敏注意事项”,晓棠在旁边画了株薄荷艾,叶子画得格外清楚。有个挑着菜筐的大婶路过,指着黑板问:“李伯,这孢子要是再飘出来咋办?”李伯正坐在门口晒草药,闻言笑了:“只要咱不挖开古墓,再守着这些艾苗,它就飘不出来——放心吧!”大婶听完,挑着菜筐乐呵呵地走了,嘴里还哼着青溪的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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