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始 第23章 机械叛乱

司星墟的目光转向本杰明，这位精通神学和历史的学者：“本杰明，从宗教的角度看，这样的倒计时……通常预示着什么？”

本杰明没有立刻回答。他绕着这尊承载着时间重量的古老仪器缓缓踱步，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冰冷的青铜表面，又收了回来，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最终，他停下脚步，声音低沉而清晰。

“纵观世界各大宗教传统，倒计时往往与一个核心命题紧密相连——世界的终结。不过，”他话锋一转，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关于这终结的本质，却存在着截然不同的两种理解范式。”

他竖起两根手指：

“一种是循环往复，自然生灭论，如佛教、印度教、道教。

如同四季轮转，宇宙本身也有其成、住、坏、空的宏大周期。佛教讲‘成住坏空’，描绘世界在七轮太阳的炙烤下崩坏，归于空劫，而后重生；

印度教则相信梵天会以43.2亿年为周期重启宇宙，我们所现在所处的‘卡利瑜伽’黑暗时代，不过是其漫长循环中的一个节点；

道教则有‘阳九百六劫’之说，每当道德沉沦至谷底，洪水滔天，涤荡旧世，唯有心存道德的‘种民’会被接引进入新的纪元。”

“另一种则是线性终结，终极审判论，如基督教、伊斯兰教、犹太教：

这是一条通往唯一终点的单行道。基督教预言末日将以战争、瘟疫、饥荒等为前奏，最终迎来基督再临，施行审判，旧世界彻底终结，虔诚的信徒进入天国；

伊斯兰教则细化了末日征兆，如全球瘟疫、时间感加速，宣告迈赫迪与耶稣降临，建立公正的新秩序；

犹太教则更关注弥赛亚降临前的征兆，尤其是圣殿的重建，视末日为上帝选民新统治的开端。”

时寒锋眉头紧锁，军人的思维直指核心：“所以，这倒计时的终点，就是世界末日？”

本杰明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近乎悲悯的笑意，他轻轻摇头，目光再次投向那无声运转的青铜星轨，认真地道：“不！事情……恐怕远没有末日二字这么简单，末日只是表象。

比如犹太教的末日是弥赛亚降临，带领天选之民建立新的秩序；基督教的末日则是耶稣再来毁灭罪恶的世界，带领信徒进入天国；而佛教的空劫，不过是时空转换幕布的黑暗瞬间。

终结的真相，取决于你站在哪条时间线上，有生，有灭，也有灭而后生。”

众人再次陷入了沉默。无论是哪一种终结方式，似乎结果都不太好。

从时间线上来讲青铜浑天仪自行运转和羲和第一次在地下壁画前出现的时间是一致的，这中间必然有某种特殊的联系。

……

洛阳涧西区，南昌路派出所。

刺耳的吵嚷声穿透门窗，在车水马龙的南昌路上都清晰可闻。大厅里，张小姐情绪激动，指着自己手臂和腿上的大片擦伤，声音带着哭腔和愤怒。

“……看看！这让我怎么见人？！就是那辆破车故意撞过来的！你们这无人驾驶技术是杀人技术吗？！”

她对面，无人快递公司的负责人一脸疲惫，不断鞠躬道歉，承诺赔偿医药费、误工费和精神损失，但都无法平息这位爱美女士的滔天怒火。

“意外？这么多天全是意外吗？！”张小姐指着负责人身后几个同样鼻青脸肿或衣服破损的人——他们都是今天因各种“智能”设备失控而前来报案的受害者。

负责人内心叫苦不迭。确实，以往几年也偶有事故，但像最近这样，各种型号、不同厂家的无人快递车、智能送餐车、无人出租车、AI环卫机器人、甚至农田里的自动化机械……仿佛约好了一般，接二连三地出现异常行为。

路径规划错误、避障系统失效、指令响应延迟或执行过度，导致剐蹭、碰撞、物品抛洒甚至小范围破坏事件激增。技术团队加班加点排查，系统日志却干干净净，硬件检测也一切正常，问题根源如同鬼魅，无从捉摸。

最焦头烂额的莫过于派出所民警。接警台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值班室里堆满了厚厚的案卷，干警们个个眼圈发黑，连轴转都处理不完这突然爆发的“AI事故潮”。

所长揉着太阳穴，听着手下汇总的报告：送餐车把热汤扣在顾客身上、出租车把乘客送到荒郊野地、环卫机器人挥舞扫帚“攻击”路人、农用机械半夜自己启动犁坏了邻居家的菜地……桩桩件件，看似独立，汇聚起来却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邪性。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所长盯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事故标记点，又想起新闻里铺天盖地的二里头“史前超级文明遗迹”报道。一个念头如同冰水浇下：这些看似普通的民事纠纷，会不会……和那地底下冒出来的、笼罩在“梵唱”中的千米青铜巨人有关？

他不再犹豫，立刻拿起红色电话，将情况紧急上报。层层传递，最终找到了天枢局。

在收到通报后，司星墟带着探险队第一时间进驻了天枢局洛阳指挥中心，当地政府的代表和公安部门相关负责的同志向他们相信介绍了问题的经过。

几台发生过典型事故的智能设备——一辆快递车、一台送餐机器人、一架农用无人机被迅速运抵。它们冰冷的金属外壳上还残留着碰撞的痕迹。

“玄女，深度扫描，重点分析控制核心代码流和近期的行为日志。”司星墟下令。

玄女：“收到！正在执行扫描任务！”

司星墟站在全息投影屏前，看着数据如洪流一样奔涌，这一幕似曾相识，那个青海扎麻隆的晚上，玄女突然过载。

片刻后，清冷的声音响起：“检测到异常。核心控制代码底层存在非标准、非人类编程逻辑的嵌入片段。该片段具有……自我复制与模糊进化特征。其指令集架构与已知任何计算机语言均不兼容，更接近于……某种生物神经脉冲的量子化编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