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始 第2章 闻阙

司星墟的心猛地一沉。纵使做足了万全准备，意外依旧猝不及防。

“怎么会这样？！算力过载了？”

玄女搭载的cpU，可是为Gcmc定制的“九章”光量子芯片，代表着人类文明的算力巅峰。更关键的是，玄女能实时互联国际超算中心，远程调用其浩瀚的超级算力。

以神石碑分析预估的数据量，绝不该触发过载。除非……昆仑神石碑承载的信息量，已远远超出了人类的认知极限。

就在此时，司星墟腕部通讯器一震，时昭玥的全息影像焦急地在他面前显现：“阿星！快停下！”

“玥儿？”司星墟愕然，“出什么事了？”

“别问了！立刻终止玄女的解析程序！”时昭玥的声音透着前所未有的急迫。

然而，玄女的解析似乎正抵达最关键阶段——其球体表面浮现的象形文字，正飞速演化，眼看就要逼近可识别的甲骨文形态！此刻停下，功亏一篑。

“再坚持一下！就快成功了！”司星墟既是对时昭玥说，更像在说服自己。

“唉……你总是这样！”时昭玥无奈叹息。她太了解司星墟的执拗，一个全息影像根本无法阻止他。

“警告！算力过载……”

刺耳的警报声未落，玄女的光芒骤然暴涨，刺得人无法直视，随即又急速黯淡。

“砰！”

所有全息影像瞬间熄灭。冰冷的青铜球体失去悬浮力，沉重地砸落在地。

司星墟呼吸一窒，顾不上去捡玄女，猛地闭上眼睛，调动全部心神去复刻、烙印——就在光芒湮灭前的最后一瞬，玄女表面那几个几近成形的甲骨文字！

“中央钧天……羲和……”

文字在脑海中飞速模糊、消散。司星墟几乎榨干了每一分精力，额头渗出细汗，最终也只堪堪锁定了这六个字。象形文字的破译无法速成，它们本质仍是图画，只能靠瞬间的强记。

他懊悔地看向时昭玥的全息影像，挤出一个讪讪的笑容：“玥儿，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

时昭玥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呀！让我说什么好？先想想怎么跟闻老头交代吧！实验室等你。”影像随即消失。

司星墟呆立片刻，下意识走近神石碑。目光触及碑身，他心头骤然一紧！

只见原本就模糊的石碑表面，赫然布满了横七竖八的裂纹！那些本就难以辨认的古老图案，在玄女先前的μ子射线扫描和漫长岁月的双重侵蚀下，终于抵达了承受的临界点，此刻更加支离破碎，面目全非。

“可惜了……”司星墟暗叹。若能成功解读其中信息，神石碑也算完成了它的使命。

只是，“中央钧天”、“羲和”——这些源自上古典籍的概念，单独出现并不稀奇，但此刻并列一处，究竟意味着什么？线索纷乱，一时难以厘清。

当务之急，是修复玄女，看看是否有核心数据幸存。

————

寰宇生物科技总部，深藏于北京香山脚下静谧的山谷。建筑群依山而建，主体结构延伸至山腹深处。这里汇聚着全球顶尖的AI与生命科学技术及人才，时昭玥的“昭玥实验室”便位于核心区域。

以当下的交通速度，青海到北京不过半日。司星墟风尘仆仆地抵达了昭玥实验室。

工作中的时昭玥总是神采飞扬。冰蓝色的发梢流转着渐变光晕，一副黑框眼镜衬着她明亮的双眸。银灰色的纳米工作服上，“寰宇昭玥”的铭牌熠熠生辉。

庞大的实验室被分割成多个功能区。工作人员忙碌地测试着AI仿生机器人，陈列架上展示着经基因编码改造的有机生命体标本，处处彰显着前沿科技的力量。

看到司星墟出现，时昭玥投来戏谑又略带挑衅的目光。

“东西给我！闻老头在办公室等你呢！”

“局长……他……发火了？”司星墟试探着问。

“我只是科学顾问。”时昭玥耸耸肩，“见了面你就知道了。现在，玄女给我。”她伸出手。

“先等等，”司星墟从背包中小心取出青铜球递过去，“修复……有把握吗？”

时昭玥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放心，对玄女，我正好有个新想法。保证让你……大吃一惊。”她自信地接过玄女。

司星墟轻捏了下她的脸颊：“交给你，我自然放心。关键是数据……神石碑毁了，这是最后的线索了。”

“等我消息。”时昭玥转身，带着玄女快步走入实验室深处。修复融合了顶尖AI与机械系统的玄女，绝非易事。

————

嵩山，中岳庙。

这里既是Gcmc中国分部，也是“天枢局”这个更被本土同仁熟悉的名称所在地。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略显昏暗的会议室地板上投下金色的光斑。闻阙——天枢局现任局长，全球考古界泰斗——身着一丝不苟的定制中山装，背手立于窗边。一头传统的寸发，面容威严中带着慈祥，即便沉默，也散发着无形的压力。

光芒闪烁，司星墟的全息投影出现在他身后。

“闻叔叔，我回来了。”面对这位如同父亲般的长辈，司星墟本能地感到一丝发怵，强作嬉笑状。

闻阙缓缓转身，目光如炬：“经过委员会已经知道了。不仅我，整个委员会都在过问此事。”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说完便静静看着司星墟，似乎等待解释。

司星墟刚要开口，闻阙突然抬手打断了他：“不必对我解释。这届委员会轮值主席是德国的弗里曼博士，你去向他解释。”

司星墟无奈地叹了口气。德国人的严谨刻板是出了名的，凡事都要一个滴水不漏的交代。

与此同时，地球最南端，Gcmc南极总部。

花白头发的弗里曼博士正主持着一场严肃的听证会。与会者有亲临现场的，但更多是以全息投影形式参与的全球各国考古机构代表。

当司星墟和闻阙的投影出现，全场目光瞬间聚焦。

“司博士，”弗里曼用着不甚流利却刻意严肃的中文开口（他本可用德语通过同传，但以此表达重视），“我们毫不怀疑您在专业领域的卓越成就。然而，您对昆仑神石碑的行为……我收到报告时简直难以置信！以您的资历，本不该发生如此重大的失误。”

他那带着口音的质问，在严肃场合下透着一丝微妙的滑稽感。

“每一处人类文明遗迹，都是先祖留下的无价瑰宝，必须得到最高规格的保护，绝不应以研究之名造成破坏。我不得不决定，将在Gcmc内部对您的行为进行通报批评。”

“主席先生，我接受批评。”司星墟沉声道，“但请相信，我们即将获得极其关键的信息，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但愿如此。您要知道，已有同僚要求委员会暂停您的研究资质，是我暂时压下了。请不要让我们失望，委员会也承受着巨大压力。”弗里曼的语气凝重。

……

会议结束，司星墟长舒了一口气，投影转向闻阙：“闻叔叔，事情……真有这么严重？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事情比你想象的复杂得多。”闻阙的神情骤然变得极其严肃，仿佛下了某种决心，“有些事，也该让你知道了。”

司星墟心头一紧，预感到接下来的话与自己息息相关：“是不是……关于我父亲？”

“算是吧。”闻阙微微颔首，“你知道你父亲当年为何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推动成立天枢局吗？”

“如果仅仅为了保护文物，似乎不必成立天枢局这样超然的组织。”

“你想得没错。”闻阙的目光穿透司星墟，仿佛看向更沉重的真相，“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你父亲发现了一个……足以撼动世界的秘密。”

他停顿片刻，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我们的文明……随时可能像历史上那些辉煌的超级文明一样，走向消亡。”

“为什么？！”司星墟震惊。

“你有没有想过，近几十年来，人类科技为何呈现爆炸式增长？无数尖端领域的瓶颈，为何在短时间内接连突破？”

“这……难道不好吗？”司星墟不解。

“科技进步本身是好事。但是，”闻阙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洞悉宿命的沉重，“当一个文明，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骤然掌握了远超其掌控能力的尖端技术……带来的，往往不是繁荣，而是灾难的前奏。”

司星墟屏息凝视着闻阙。这话若出自旁人之口，或许会被嗤之以鼻。但眼前之人，是天枢局的掌舵者。

“因为——”闻阙的目光如寒潭般深邃，一字一句道：

“人类，还没有准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