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在男频文里当炮灰 第10章 日探揽月楼

晨露未曦，崔锦尚提起绣着栀子团纹的裙角匆匆穿过花园小径踏上回廊，裙下的石榴花线鞋隐隐透着些湿意。

兰蕙阁内，甄氏正执一柄越窑青瓷小勺，慢条斯理地搅着碗中碧莹莹的防风粥，忽听得珠帘哗啦一响。

“母亲！”少女携着满袖栀子香窜进屋内，惊得案头鎏金香球晃出缕缕残烟，“听说东市到了好些新奇玩意儿，女儿想去瞧个新鲜！”

她的手轻轻搁在甄玉兰的肩头，讨好似的细细揉捏着。

“去吧去吧，省得你拘在家中胡思乱想！”

甄氏轻拍她的手，语气揶揄。

“母亲最是贴心！”崔锦尚笑得鬼祟，立刻朝池月使了一个眼色，继续道：“那女儿就不打扰母亲用膳了！”

说罢便要转身出门。

“对了，”甄玉兰开口喊住她，“芷柔也大好了，你今日带她一同出去逛逛。她多年未回晋安城，怕是路都记不清了。”

“好……”崔锦尚在心中哀嚎两声，不情不愿地答道。

她用哀怨的眼神看向身侧的池月，后者心领神会地朝她点点头。

“小姐，奴婢找王全借了一身男装，到时候见准时机去揽月楼查探一二，您与表小姐找个地方等着便成。”

几人行至崔府大门时，马夫牵着一辆青缦通幰车已等候在门外宽敞的青石大道旁，车檐垂着青丝流苏络，车顶四角则悬着造型别致的青铜铃，微风拂过清音袅袅。

池月斜倚在马车前辕，昂着头用细腻的指尖拨弄着晃动的铜铃，铃声清脆，惊起了树枝上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晨光透过槐树翠绿的嫩叶，在她空青色的衫子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马车碾过龙首渠上的石桥，桥下流水湍急，三五成群的洗衣妇们蹲在岸边青石上，木槌起落，捣衣声混着笑语，散落在湿润的晨风中。

岸边支着粥摊，粗陶碗盛着热腾腾的黍米粥，葱末浮在粥面，香气裹着水汽，直勾得行人驻足。

约莫一炷香后，长街陡然开阔，朱漆楼阁拔地而起，酒旗招展如云，绸庄、酒楼、乐坊、胡商珍宝铺等鳞次栉比。

路边水果摊上堆着枇杷、樱桃，用碧绿荷叶衬着，鲜嫩欲滴。

小贩们扯着嗓子大声吆喝着，吴语官话胡音交杂，泼天热闹劈面砸来。

好一幅繁荣盛景，可惜，它终究会成为朝廷纷争权力争斗的牺牲品。

马车吱呀一声停在珍宝铺前，池月扭头朝后望去，目光越过熙攘的街市，落在几十丈外的揽月楼上，鎏金招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与它对面门庭若市的昌平坊相比，客人并不算多。

她卷起帘子，朝里面的小姐和丫头道：“咱们到了。”

崔锦尚轻轻跳下车，扶着曹芷柔往珍宝铺内走去，她微微侧头看向身后的池月道：“阿月，你去点舒斋买些透花糍来，我要最新鲜最热乎的那种！”

池月心领神会地眨了一下眼，眸间含笑示意她放心，转身便消失在一侧的巷道里。

再出现时，她已头戴软脚幞头，身穿月白圆领襕衫，腰系素带，脚踩黑布鞋，活脱脱一副白面书生的模样。

她甩甩袖子，昂首阔步进了揽月楼。

楼中的场景别有洞天，底层中央设有一宽大的圆形舞台，彩帛纱帘随风飘动。

一侧有略高于舞台的木制坐台，此时正有几个怀抱琵琶的乐伎袅娜地坐于上方，悠扬的琵琶声丝丝悦耳。

舞台两侧立着莲花灯架和乐架，上面悬挂着琵琶、箜篌、羯鼓、拍板等乐器，四周设有散座，三三两两的客人坐于其中，或饮酒作诗或闭目聆听，亦或与舞姬歌姬谈笑风生。

楼内左侧涂着朱漆的旋转木梯上，身着彩衣的伶人揽着客人上上下下。

木梯背后则立着一座花鸟屏风，有小二打扮的少年举着精致的托盘进进出出，上盛美酒或美食。

池月欲抬步走近细看，便见一名头梳惊鹄髻，唇上涂着暗红口脂的丰满妇人款款拦住了她的去路。

“小公子怕是走错了路，这后边是我们揽月楼的后院，设有厨房与酒窖，还有伶人们的住所，不对外开放，其他地方，公子请便！”

她笑意盈盈，语气温和，看向她的眼神却有几分怪异。

她倒也识趣不再往前，朝妇人拱手一拜以示歉意，随后转身踏上台阶，身后的丰满妇人忙招呼道：“翠儿，给这位小公子开个雅间！”

池月闻言顿了顿，下意识地摸了摸钱袋，心中默默祈祷，这个时代的物价她还不甚了解，望崔锦尚给的银钱能够今日的开销。

她硬着头皮随那翠儿上了楼，从楼上往下看视野甚是开阔，她缓步走着，目光在各个乐伎脸上逡巡，可哪一位才是那李硕的相好呢？

正细想着，翠儿忽地打开身后的一扇门，朝她笑着道：“小公子请在此处歇息一二，您今日是想听曲儿还是赏舞，可要饮酒？我们这儿啊，有葡萄酒、剑南春、金陵春、三勒浆……”

“翠儿姑娘，我这也是第一次来这乐坊酒楼，你可有推荐的乐伎伶人？”池月装作不谙世事的愣头青模样，“比如晋安城中那些子官家贵人最喜好哪位呀？我听坊间传闻，京兆府的李参军最喜到这揽月楼，不知他最钟意哪位呢？”

翠儿脸色倏地一变，但转瞬又恢复了神色，她浅笑着道：“公子说的是紫嫣姐姐吧，那可不巧了，她近日身体不适并未上钟！”

池月知她并未完全说实话，却也不急，心下更是肯定这其中定有猫腻，她又连忙粗着喉咙说道：“那请姑娘先给我上一壶葡萄酒，再来一份炙烤羊肉！”

待她一走，池月迅速猫身出门，那紫嫣既未上钟，不妨去后院找找，碰碰运气。

可她不能从屏风那边过去，得在二楼找个位置，方便自己悄悄摸去后院。

二楼雅间林立，地形略显复杂，她正儿八经地溜了两圈后，勉强算是摸清了方位。

可若想从二层下到后院，必须得从临河的一间厢房窗户往下爬，但难就难在那间厢房此时正有一名听着曲儿的醉酒客人。

池月故作无所事事在旁侧站了一会儿，忽听内室的曲声骤停，身后的门一开，伶人捂着肚子急匆匆奔了出来，看她痛苦的表情，应是闹了肚子。

她凑近门口听了听，里面隐隐传来男子的呼噜声，心中窃喜，赶忙打开门闪身进去。

进了门便直奔窗口，她望了一眼软榻上熟睡的白胖男子，轻轻推开木窗，刚要抬腿翻出，忽觉一只大手紧紧捏在她瘦削的肩膀上。

她讶然转身，那张白胖肥腻的脸在她眼前放大，“嘿，是个清秀白净的小倌倌，我喜欢！”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险些让她背过气去。

他说罢便要将她整个人揽进怀中，池月见他体型自知不是对手，眼神瞅准他的裆部，正要使出断子绝孙脚让他尝点苦头，面前的人却轰然倒下。

一张熟悉的俊脸骤然出现在她面前。

“崔锦堂！”

“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他面沉如水，语气不善。

“大少爷不都已知晓了，为何还明知故问？”池月倒也不怕。

“我昨日便觉不对，以锦尚的性格怎会忽然关心起李硕之事，我随口一提揽月楼，你便上了当，果真是你在背后撺掇锦尚！”他眸中浮现出怒意。

果然，主角的智商确实不一般，是她小看了崔锦堂的警惕心。

池月哭丧着脸，“奴婢一心只想为大小姐排忧解难，不曾想在大少爷嘴里却成了撺掇，属实冤枉！”

崔锦堂冷笑一声，抱着剑并不言语，眼中的怒火却消退了几分。

“奴婢知罪，只因未权衡利弊，便以大小姐贴身婢女的身份只身犯险，可撺掇之罪是万万不敢认！若大少爷心中不快，便将我这不听话的婢女扭送至衙门或悄悄将我打一顿，奴婢绝无怨言。”

池月抬眸，眼神清亮地瞅着他。

崔锦堂被她的话一噎，纵然这丫鬟的行为略微出格，却并未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不良影响，这便处罚她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他捏了捏掌心，暗叹自己何时有这仁慈之心。

正不知如何作答，廊外传来女子轻盈的脚步声，在她推开房门的一刹那，窗前的两个人影一闪。

她揉了揉眼睛，好似看见窗外有大鸟飞过，紧接着是娇气的惊讶之声：“哎哟，周大老板，您怎么躺在地上睡着了！来，我扶您回榻上。”

随后便听见窸窸窣窣拖动重物的声音。

崔锦堂手抓着斗拱，脚尖踩在半指宽的木制雕花上稳住了身形。

池月睁开眼，方才突然的腾空而起，她还未反应过来，惊惶之下，本能地抱住了身前人的腰腹，身下是缓慢流动着的明清河水。

这别扭的姿势让她手上的力道松了松，却觉背后温热的大掌蓦地收紧，她抬头往上看，见崔锦堂喉间滚动两下，低声训斥：“小心些！”

待那伶人一出门，他侧身一跃回到了屋内，黑着脸嫌弃般开口道：“你可以松开了！”这丫头一身硬骨头硌得慌。

见池月松手，他又立刻补充道：“方才是不得已而为之，你切勿多想。”

谁知池月压根不在意，直接略过这个话题，“大少爷一同来此，想必也是为了紫嫣姑娘，有奴婢在或许还能帮些小忙。”

她语气柔和，眨着眼瞅着崔锦堂，“奴婢已经查探过了，从这窗户下沿爬过去，就能看见后院的屋顶，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后院。”

她探出头往窗外看了看，毫不犹豫地抬起腿往外翻，顺着狭窄的窗户下沿缓缓挪动身体，欲从另一边跳上后院的房顶。

“你寻到了又能怎样，若她不愿说也于事无补。”崔锦堂冷冷的声音响起。

“你已查过她了？”

“你深居内院都能想到这一处，我若还无动于衷未免太过愚蠢。”

“那不成，我得亲自问问她！”既然走到了这一步，不见见紫嫣她始终不甘心。

崔锦堂见她执迷不悟，纵身跳出窗外，又如拎小鸡一般将她拎到侧下方的屋檐上。

池月险险站住脚，“我说大少爷，您下次能不能提前招呼一……”话未说完，抬头瞧见他神色似有几分不耐烦，又匆忙补充道：“可真是多谢您了！”她说得咬牙切齿，面上却写着“恭敬”二字。

崔锦堂紧抿双唇，用下巴指了指下方，“从右往左，第三间屋子便是。”

池月垂眼，这跳下去是万万不可能，遂左右观察了一番，见不远处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其中一节枝干紧紧贴着房檐。

她轻手轻脚走过去，正要撸起衣袖往上爬，身后却传来崔锦堂稍显怒意的声音：“我这么个大活人在，你为何偏偏舍易取难？”

池月提起裤腿麻利地爬上树枝，回过头僵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大少爷，奴婢池月一向喜欢自给自足。”

崔锦堂鼻间发出一声冷哼，一个箭步上前抓着那条还不及他手腕粗的细胳膊轻轻落于地面。

刚落地，旁边的回廊下忽传来一女子的调笑声：“我说官爷，您怎么又来了，昨日不都与您说了，您还没完没了的！”

她目光又落到池月身上，脸色一变，“这位小公子，您怎么也不听劝，我都说了后院不对外开放，您还偏偏混进来，莫不是当我揽月楼好欺负？”

她叉着腰，面上早没了先前的温和。

“你若与我说了实话，崔某定不会再踏进你这揽月楼半步。”

“哼，京兆府都没治我们的罪，金吾卫又为何多管闲事！”

“这位妈妈，此事与我们确实有些纠葛，若妈妈愿意如实告知，我愿献上良计，让您这揽月楼的生意最为红火！”

池月目光灼灼地看着丰满妇人。

妇人细眉微挑，一脸狐疑，“你年纪轻轻，能有什么好办法？”

“那你可愿答应我？”

妇人沉默不语。

“那我就将这法子告诉对门的昌平坊。”

“不不不，小公子你随我进屋，咱们细细说道说道！”

妇人腆着脸笑着道，将池月与崔锦堂迎进旁边的厢房。

“不瞒你们说，自那昌平坊开在了我对门，我这儿生意便一日不如一日，若小公子有良计，我肖冠英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此时颇有种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

“肖妈妈，我瞧您这儿的姑娘个个貌美如花，才艺也不差，若想让生意好起来，只需要一个吸引客人的噱头……”

池月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半晌，只见肖妈妈眉头忽而紧蹙，忽而舒展，眼中忽闪过惊诧的光，嘴角又悄悄抿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脸上的神情活像走马灯似的变幻不定。

话音未落，肖妈妈“啪”地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她霍然起身，眼中迸出惊喜的光芒：“妙啊！姑娘这主意，当真妙极！”

“姑娘？”

“嘿，姑娘您一进门，我就看出您是女子了，不过您是客人，我们自然得顺着您了！”

肖妈妈不好意思地回答，“对了，姑娘可否告知您的名字，日后我这生意红火了，您在这揽月楼一应花销，我全都包了！”

“肖妈妈唤我阿月便好，至于以后的事咱们有机会再聊，但您答应我的事，可否先与我细细说说？”

“那是自然！”她爽气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