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景：异的浮生 第9章 番外（3）

婚礼没有选择盛大的酒店或教堂，而是在大学附近一个安静的、布满绿植的玻璃花房里举行。阳光透过玻璃顶棚洒下，空气中浮动着草木的清香和白色花朵的淡雅香气。宾客不多，只有最亲密的家人和几位重要的师长朋友，气氛温馨而私密。

江妈妈忙前忙后，眼睛湿润，脸上却洋溢着止不住的笑容，不停地对江爸爸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两个孩子……”江爸爸温和地拍着她的手，目光欣慰地看着花房尽头。裕树也难得地穿上了正经的西装，好奇地东张西望。袁湘琴也来了，坐在阿金身边，她看着这布置精心的场地，眼神清澈，带着真诚的祝福，偶尔和阿金低声说笑两句，已然彻底释怀。

花房尽头，没有神父，只有一位他们共同敬重的老教授作为见证人。江直树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身姿挺拔，他今天没有戴眼镜，眼神比平日少了几分冷冽，多了几分沉静的温柔，目光始终望着花房的入口。

音乐声轻轻响起，是巴赫的一首轻柔的赋格曲。

异明璟出现了。

他穿着一身与江直树同色系的西装，但款式更为简约，衬得他身形清瘦颀长。他手里没有拿花，微微抿着唇，看起来比平时更加紧张，耳根透出淡淡的粉色。他没有由长辈牵引，而是独自一人，一步一步，沿着洒满花瓣的小径，走向江直树。他的步伐很稳，目光穿过稀疏的宾客，牢牢地锁在江直树身上，仿佛那是他在纷扰世界里唯一的锚点。

江直树看着他走来，嘴角勾起一个清晰而柔和的弧度，朝他伸出手。

异明璟将微凉的手放入他温暖的掌心，瞬间被紧紧握住。那熟悉的温度和力道，奇异地安抚了他所有的不安。他抬起头，对上江直树的目光，在那双总是洞察一切的眼睛里，他看到了毫不掩饰的爱意、承诺和一种“有我在”的坚定。

见证的老教授微笑着看着他们，说了些简单而真挚的祝福语，然后按照流程问道：“江直树，你是否愿意与异明璟结为伴侣，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都爱他，珍惜他，直至生命尽头？”

江直树看着异明璟，声音清晰、平稳，却带着千斤的重量：“我愿意。”

“异明璟，你是否愿意与江直树结为伴侣……”

异明璟深吸了一口气，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张了张嘴，却似乎因为紧张而发不出声音。江直树握着他的手，轻轻用力，像是在传递力量。

异明璟再次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坚定：“我愿意。”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冗长的告白，最简单的三个字，却蕴含了所有的信任、托付和跨越了内心重重阻碍才抵达的勇气。

接下来，是交换戒指的环节。当江直树将那枚素净的铂金戒指缓缓戴在异明璟的无名指上时，异明璟的眼眶微微红了。

轮到异明璟为江直树戴戒指时，他的手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江直树耐心地等待着，目光始终温柔地落在他脸上。当戒指终于戴好，异明璟像是完成了一件极其重大的任务，轻轻松了口气。

按照流程，接下来新人可以亲吻对方。宾客们都微笑着期待着。

然而，江直树却并没有立刻这样做。他看着异明璟，忽然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低声说了一句什么。那句话不是中文，也不是任何常见的语言，而是一串极其精炼、充满数学美感的符号和逻辑词汇的组合。

在场的宾客都愣住了，包括见证的老教授，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唯有异明璟，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猛地睁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了极度震惊、继而转化为无法抑制的动容和喜悦的神情，连耳根都红透了。

那是很多年前，在他们最初相识不久，一次关于信息加密的深夜讨论中，异明璟曾半开玩笑地，用自己改编的一种基于维格纳密文和哥德尔编码的私人逻辑语言，描述过一种他理想中“绝对精确、不可破解、且蕴含无限可能性的承诺”的概念。当时江直树只是若有所思，并未多言。

异明璟自己几乎都忘了这件事。

可他万万没想到，江直树不仅记得，而且在此刻，在这个对他们人生最重要的时刻，用这种独属于他们之间的、极客浪漫到极致的方式，将婚礼的誓言，用那种“私人语言”重新精准地诠释了一遍！

这比任何“我爱你”都更让异明璟心神震撼。因为这表明，江直树懂他，懂他最深层的思维模式，懂他所有未宣于口的浪漫幻想，并用他最珍视的“语言”，给了他一份独一无二、无法复制的承诺。

异明璟看着江直树，眼中水光闪烁，却亮得惊人。他不再犹豫，主动上前一步，仰起头，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吻上了江直树的唇。

掌声和善意的笑声响起。阳光透过玻璃，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在光晕之中。江直树回应着这个吻，手臂环住爱人的腰，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袁湘琴在台下看着，笑着鼓着掌，眼中最后一丝复杂的情绪也彻底消散，只剩下纯粹的祝福。阿金在一旁大声叫好。

江妈妈已经激动得抹起了眼泪，靠在江爸爸肩上。

一吻终了，异明璟脸颊绯红地埋在江直树肩头。江直树低头，在他耳边用中文轻声说，这次所有人都能听清：

“回家了，江先生。”

异明璟在他怀里，用力地点了点头。

从今往后，万家灯火，总有一盏为他们而亮。漫漫人生路，他们将是彼此最契合的同行者，用智慧与爱，书写属于他们的、独一无二的证明题。而答案，早已写在彼此紧握的双手和无名指的戒指上，永恒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