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景：异的浮生 第5章 微微一笑很倾城（5）

肖奈那句石破天惊的“宣言”，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飓风，将原本就暗流涌动的局面彻底搅乱。然而，风眼中心，却陷入了一种更令人窒息的平静。

离开体育馆，肖奈虚扶着贝微微手臂的手很快便礼貌地松开。两人并肩走在回宿舍的林荫道上，一路无言。晚风吹拂，带着白日未散的暑气和青草的味道，却吹不散弥漫在两人之间的尴尬与沉重。

走到女生宿舍楼下，肖奈停下脚步。

“今晚的事……”他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哑几分，“很抱歉，将你卷入其中。”

他的道歉很直接，没有虚伪的掩饰，但这反而让微微心里更不是滋味。她宁愿他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而不是这样坦承地告诉她：这是一场利用。

微微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肖师兄，我能问为什么吗？”

她需要知道，自己到底在这场她看不懂的戏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肖奈的目光掠过她，望向远处沉沉的夜色，侧脸线条在路灯下显得有些冷硬。

“有些界限，需要被划清。有些试探，需要结果。”他回答得极其含蓄，但微微听懂了。界限，是划给那些流言蜚语，更是划给那个永远在安全距离外的异憬。试探，是试探异憬的反应，而结果……就是那完美到令人心寒的鼓掌。

“我明白了。”微微点了点头，心里一片冰凉，“所以，我只是你用来划清界限和得到结果的……工具。”

肖奈沉默了片刻，没有否认：“对外，需要维持这个说法。私下，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自由。如果你觉得困扰，我可以……”

“不用了。”微微打断他，脸上挤出一个算不上笑的表情，“既然是‘女朋友’，我会配合演好。毕竟，能被肖奈师兄‘认可’，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荣幸，不是吗？”

她的话里带着刺，这是她保护自己的方式。她不想在他面前显得太过狼狈和可怜。

肖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句：“谢谢。早点休息。”

看着他转身离去的挺拔背影，微微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色中，才缓缓松开了一直紧握的拳头，掌心留下了几个深深的指甲印。

这一夜，对许多人来说都无比漫长。

肖奈回到空无一人的寝室，没有开灯。他坐在电脑前，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毫无表情的脸。他点开《墨韵山河》的登录界面，那个属于“墨韵无心”的头像，一如既往的灰色。他打开与异憬的私聊窗口，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半个月前，关于一个算法优化的讨论。他输入了几个字，又逐一删掉。最终，他只是调出了游戏后台代码，开始机械地修改bug，试图用无尽的工作麻痹自己混乱的思绪。他知道自己做了件混账事，对贝微微不公平。但当他在球场上，看到异憬那副事不关己的平静模样时，一种近乎毁灭的冲动攫住了他。他必须做点什么，哪怕是用最愚蠢的方式，去打破那层面具。

而另一边，异憬的宿舍灯亮了一夜。他没有登录游戏，也没有碰他心爱的古筝。他只是坐在书桌前，面前摊着一本棋谱，但目光却久久没有聚焦。桌上，放着一枚边缘有些磨损的旧围棋棋子，被他无意识地捏在指尖摩挲。体育馆里那震耳欲聋的欢呼、肖奈斩钉截铁的宣告、贝微微错愕苍白的脸……以及自己那不受控制般用力鼓掌直到掌心刺痛的感觉，如同循环播放的默片，在脑海中反复上演。

他端起已经凉透的茶，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到心底。他想起大二那个雨夜，实验室电路短路起火，是肖奈毫不犹豫地冲过来将他推开，自己的手臂却被掉落的器材划了一道深口。那一刻，肖奈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和之后强装镇定的责备，他至今记得清晰。

“异憬，你出事，我会疯。”

那时肖奈压着怒气的话，言犹在耳。

可如今……

他闭上眼，将翻涌的情绪死死压回心底最深处。他不能，也不该，有任何反应。靠近，只会带来更大的困扰和不可控的后果。这是他从小便深谙的生存法则。完美的微笑，得体的距离，是他能给肖奈的、也是给自己最好的保护。

只是，心口那处空落落的疼，该如何安抚？

第二天，“肖奈贝微微恋情公开”的消息席卷了整个庆大校园论坛。贝微微的生活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巨大影响。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各种目光，羡慕、嫉妒、好奇、探究……她去食堂吃饭，会有不认识的人过来笑着说“恭喜”；她去上课，会有同学用暧昧的眼神在她和肖奈的空位之间逡巡。

肖奈确实如他所说，在公开场合给予了“男朋友”应有的姿态。他会准时出现在她教室外等她下课，会和她一起去图书馆（虽然各自看不同的书），会在有人当面调侃时，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语气将话题带过。

但他看她的眼神，始终是冷静的，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仿佛在评估她这个“合作伙伴”的表现是否合格。

贝微微配合着，扮演着众人眼中“肖奈女友”的角色。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和得体，但内心的疲惫和疏离感与日俱增。她清楚地知道，这只是一场戏。而更让她感到无力的是，在这场戏里，她连自己的情绪都无法真实表达。

一次下课后，她和肖奈并肩走在路上，恰好遇到从实验楼出来的异憬。

气氛瞬间变得微妙。

异憬看到他们，脚步微顿，随即脸上漾开那抹熟悉的、温和的笑容：“肖奈，微微。”他打招呼的语气自然无比，仿佛体育馆那惊天一幕从未发生。

肖奈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他紧紧盯着异憬，像是要从他完美的笑容里找出哪怕一丝裂痕。“嗯。”他回应得极其简短，带着一种紧绷的敌意。

贝微微夹在两人无形的气场中间，感到一阵窒息。“异憬师兄。”她勉强笑了笑，声音干涩。

异憬点了点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依旧温和，却比以往多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歉意？或者说是怜悯？随即，他便借口还有事，匆匆离开了。

看着异憬近乎逃离的背影，肖奈周身的气压更低了几分。

而贝微微的心，则沉入了谷底。那一眼，让她更加确信，自己彻头彻尾地，成了一个被利用来伤害另一个人的工具。而那个人，恰恰是她曾经真心仰慕过的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