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景：异的浮生 第15章 黑执事（15）

凡多姆海恩府邸的清晨，是在一种近乎凝固的寂静中到来的。昨夜的不欢而散和那股被刻意放大的躁动情绪，如同阴云般笼罩着整座建筑。夏尔很早就醒了，或者他根本就没怎么睡。他坐在床边，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决绝的平静。

塞巴斯蒂安静静地侍立在旁，为他准备衣物和早餐。他的举止依旧完美无瑕，但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却比伦敦的雾霭更加沉重。他能感觉到夏尔身上某种东西发生了变化，一种沉默的、坚硬的决心正在形成，这让他内心的不安达到了顶点。

早餐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进行。夏尔吃得很少，动作机械。当他放下刀叉时，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塞巴斯蒂安。

“今天，我要去一趟威斯敏斯特，处理与主教的相关事务。”夏尔的语气平淡，不像命令，更像是一个通知。

塞巴斯蒂安的红眸瞬间锐利起来。这是近期第一个非取消而是主动提出的外出要求，而且目的地是人员复杂的威斯敏斯特。“少爷，目前外出风险过高。相关事务我可以代为处理，或者延后。”他试图劝阻，声音保持着克制。

“风险一直存在，塞巴斯蒂安。”夏尔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高墙切割的天空，“我不能因为一个藏头露尾的恶魔，就永远囚禁自己。凡多姆海恩家的事务，不能停滞。”

“这不是囚禁，是保护！”塞巴斯蒂安的语气终于带上了一丝难以压抑的焦躁，他上前一步，“您知道异的目标就是您！他正等着您离开府邸的庇护！”

“所以呢？”夏尔转过身，冰蓝色的眼眸直视着塞巴斯蒂安，那目光清澈而冰冷，仿佛看穿了一切，“就因为他的目标是我，我就要永远躲在这里？让你的‘保护’变成我新的枷锁？塞巴斯蒂安，别忘了，我们的契约是基于我的复仇，而不是基于你的恐惧！”

“我的恐惧？”塞巴斯蒂安的声音陡然拔高，完美的面具出现裂痕，红眸中翻涌着被戳中痛处的怒火和难以置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守护契约！是为了确保您能完成复仇！而不是让您去冒险，去满足那个恶魔的期待！”

“我的期待是什么，塞巴斯蒂安？”夏尔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是完成复仇，然后按照契约，将灵魂交付于你。这就是全部。在此之前，我如何行动，走哪条路，是我的自由。还是说，你已经开始担心，在我完成复仇之前，我就会脱离你的掌控？”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书房中炸响。塞巴斯蒂安彻底僵住了，他看着夏尔，看着那双仿佛洞悉了他内心深处最隐秘担忧的眼睛——是的，他在害怕，害怕异的蛊惑会让夏尔在终点前偏离轨道，害怕失去这份独一无二的契约和灵魂！

这种被看穿、被质疑的愤怒，混合着对夏尔安全的极度焦虑，以及连日来被异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挫败感，瞬间冲垮了塞巴斯蒂安的理智。

“自由？”塞巴斯蒂安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危险，周身开始弥漫出肉眼可见的黑色雾气，书房内的温度骤降，“少爷，您似乎忘了，从契约签订的那一刻起，您的灵魂，您的命运，就已经和我捆绑在一起！您的‘自由’，早就被您自己献祭给了复仇！在契约完成之前，您的安全，由我负责！您的行动，必须在我的允许之下！”

这是塞巴斯蒂安第一次如此**裸地强调契约的“束缚”本质，第一次如此强势地剥夺夏尔的自主权。他如同被触怒的野兽，展示着恶魔的獠牙。

夏尔看着眼前这个几乎有些陌生的、被怒意和掌控欲笼罩的塞巴斯蒂安，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但同时，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也涌了上来。异的预言成真了，过度的守护，果然变成了令人窒息的囚笼。

“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守护’，”夏尔的声音冷得像冰，“那么，我宁愿去面对那个银发的恶魔，至少他开出的条件，听起来比永恒的囚禁更……‘自由’一些。”

说完，他不再看塞巴斯蒂安，径直向书房门口走去。

“站住！”塞巴斯蒂安低吼一声，身影一闪，瞬间挡在了门口，红眸中燃烧着地狱般的火焰，“没有我的允许，您哪里也不能去！”

夏尔停下脚步，抬头看着挡住去路的塞巴斯蒂安，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只剩下彻底的冰冷和……一丝悲哀。

“所以，这就是结局吗，塞巴斯蒂安？”他轻声问，“我凡多姆海恩，最终不是死在仇人手里，而是死在我自己的执事所建造的……金色牢笼里？”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了塞巴斯蒂安头上，让他瞬间清醒了一些。他看着夏尔眼中那抹清晰的悲哀，心脏像是被狠狠刺了一刀。他……他在做什么？他正在把少爷逼向对立面！

就在这僵持的瞬间，异的能量气息，如同算计好了一般，突然极其微弱地、但又清晰地出现在了府邸结界的外围！仿佛就在门口徘徊，带着无声的挑衅和……等待。

塞巴斯蒂安的红眸瞬间锁定了那个方向，所有的怒火和焦虑找到了宣泄口！“他就在外面！”塞巴斯蒂安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他等着您出去！您看到了吗？！”

夏尔也感受到了那股气息。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决绝。

“让开，塞巴斯蒂安。”

“不可能！”

下一刻，夏尔做了一件塞巴斯蒂安从未预料到的事——他没有试图强行突破，而是集中了全部的意志力，那属于凡多姆海恩伯爵的、坚韧不屈的灵魂之力，狠狠地冲击向了将他与塞巴斯蒂安捆绑在一起的契约纽带！

这不是要撕毁契约，而是一种极端的、表达抗拒的意志体现！如同被困的野兽，用自残的方式撞击牢笼！

“呃！”塞巴斯蒂安闷哼一声，灵魂相连的契约被如此剧烈冲击，让他也感受到了强烈的震荡和刺痛！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夏尔。

而就在塞巴斯蒂安因契约震荡而瞬间分神的刹那，夏尔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推开他，冲出了书房！朝着府邸大门的方向跑去！他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囚笼，哪怕外面是另一个恶魔的陷阱！

“少爷！！！”塞巴斯蒂安发出了一声近乎绝望和暴怒的咆哮，立刻追了上去！黑色的恶魔之力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所过之处，精美的壁纸焦黑，地毯化为飞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