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景：异的浮生 第12章 黑执事（12）

镜廊事件后，凡多姆海恩府邸的气氛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流汹涌。夏尔将自己更深地埋首于工作，用近乎自虐的忙碌来压制内心的波澜。他不再去镜廊，甚至有意避开所有能映出影像的地方。但那种被窥探、被诱惑的感觉，如同附骨之疽，难以驱散。

塞巴斯蒂安的守护变得更加密不透风，几乎到了偏执的程度。他重新检查了府邸的每一寸土地，加固了所有结界，甚至对日常饮食和用品都施加了更严格的检测。他的红眸中除了警惕，更添了一分难以化解的阴郁。异的攻击方式，让他这个擅长物理层面战斗的恶魔感到棘手，这是一种他并不擅长应对的精神层面的战争。

然而，异的下一次行动，却出乎意料地并未直接针对夏尔或府邸。

几天后，伦敦地下世界发生了几起看似不相干的事件：一位掌握着多条走私渠道的黑市商人离奇失踪，他的一部分敏感账本却出现在了苏格兰场某位资深警探的匿名举报信里；一个与凡多姆海恩家在某些灰色地带存在竞争关系的家族，其核心成员突然爆出惊天丑闻，家族势力一夜间分崩离析；甚至死神派遣协会内部，也流传起关于威廉·t·史皮尔斯过于关注某个“异常存在”，可能影响其客观判断力的闲言碎语，虽然这并未对威廉的地位产生实质影响，但无疑给他带来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这些事件发生得迅速而隐蔽，手法干净利落，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幕后精准地拨动着伦敦黑暗面的琴弦。表面上看，这些事件甚至有些对凡多姆海恩家有利，清除了些障碍，转移了部分视线。

但塞巴斯蒂安却嗅到了其中不寻常的气息。他动用自己的情报网深入调查，发现这些事件的背后，都隐约指向同一个源头——一些与“异”近期有过隐秘接触的、或被其魅力所蛊惑的中间人和小角色，在无意中成为了推动事件发展的棋子。

“他这是在做什么？”塞巴斯蒂安在书房向夏尔汇报时，眉头紧锁，“清理战场？示好？还是……某种更庞大的布局？”

夏尔听完汇报，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光。“他在展示他的能力。”夏尔的声音低沉，“用这种间接的方式告诉我们，他不仅可以制造混乱，也能带来‘秩序’——按照他意愿的秩序。他在证明，他有能力搅动伦敦的暗流，也能……成为潜在的‘合作者’或‘清道夫’。”

这是一种更高级的挑衅和诱惑。异没有直接攻击，而是通过展示其影响力和手段，暗示另一种可能性：如果他愿意，他可以成为凡多姆海恩家黑暗事业的“助力”，而非敌人。这无疑是在挑战塞巴斯蒂安作为“唯一执事”的地位，也是在向夏尔暗示，或许有比现在这种与塞巴斯蒂安捆绑更“高效”的复仇方式。

“合作？”塞巴斯蒂安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但红眸深处却有一丝凝重，“与一个以破坏契约和扭曲灵魂为乐的存在合作？少爷，这无疑是引狼入室。”

“我知道。”夏尔冷冷道，“但这恰恰说明了他的危险和狡猾。他不再仅仅试图动摇我，也开始试图……离间我们。” 他说出了塞巴斯蒂安心中的隐忧。

就在这时，一位仆从送来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函，信封上只用优雅的花体字写着“致凡多姆海恩伯爵”。信纸是上好的羊皮纸，上面只有简短的几句话，笔迹空灵而优美：

“听闻伯爵近日为琐事烦忧。些许微末助力，不成敬意，望能略解烦闷。伦敦的阴影之下，亦有可供利用的潮流。若有兴趣，明晚子时，圣詹姆斯公园，天鹅湖畔，或可一叙，共赏这污浊世界中难得的……宁静夜色。”

没有落款，但信纸上残留的那丝冷冽芬芳，已然说明了寄信者的身份。

塞巴斯蒂安的手指瞬间收紧，信纸在他手中几乎被捏碎。“陷阱。”他斩钉截铁地说。

夏尔盯着那封信，目光锐利如刀。异的邀请，直白而大胆。他不仅承认了那些事件是他所为，还直接发出了会面的邀请。共赏“宁静夜色”？这无疑是对镜廊幻象中那些“安宁”画面的又一次呼应。

“他知道我们不会轻易上当。”夏尔冷静地分析，“但这封信本身，就是一步棋。它在提醒我们他的存在，他的能力，以及他的……‘诚意’。如果我们不去，显得我们畏惧；如果我们去了，正中他下怀。”

“我去。”塞巴斯蒂安立刻说，“我会去会会他，彻底解决这个麻烦。”

“不。”夏尔抬手阻止了他，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断，“他邀请的是我。你去，他未必会出现，或者只会继续这种猫鼠游戏。” 夏尔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既然他想要一场对话，那我就去听听，这位‘异数’先生，到底想开出什么样的条件。”

“少爷！太危险了！”塞巴斯蒂安的语气罕见地带上了急切。

“危险一直存在。”夏尔转过身，脸上是属于凡多姆海恩伯爵的、不容置疑的傲慢与冷静，“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而且，塞巴斯蒂安，你以为他会给我单独面对他的机会吗？”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看向塞巴斯蒂安。

塞巴斯蒂安瞬间明白了。异的真正目标，或许正是要迫使夏尔在他（塞巴斯蒂安）的守护下与自己会面，从而在三人之间制造更直接的、面对面的张力。这是一场阳谋。

“准备好。”夏尔命令道，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冰冷，“明晚，我们去见见这位……‘宁静夜色’的欣赏者。”

塞巴斯蒂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暴戾，躬身行礼：“Yes, my lord.” 他知道，这将是一场鸿门宴。而他必须确保，他的少爷，不会在这场与恶魔的夜会中，付出任何不该付出的代价。

异的棋局，已经摆开。而夏尔，决定亲自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