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景：异的浮生 第32章 咒术回战（32）

朔风卷着雪沫，抽打在北海道的荒原上，发出呜咽般的嘶鸣。伏黑异站在一处被遗忘的远古结界节点旁，墨色羽织在风中猎猎作响，身形却稳如脚下亘古不变的冻土。

这里是他选择的“放逐”之地。远离京都的喧嚣，远离高专的纠葛，远离那三双几乎要将他灵魂灼穿的眼睛。

任务内容枯燥而简单：监测结界波动，记录数据，非必要不介入。对其他人而言或许是苦差，对他却是难得的清净。

他抬起手，指尖轻触那无形的结界壁垒，感受着其中流淌的、古老而微弱的能量。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

“随你们。”

那三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他感到的并非解脱，而是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像一场漫长战争后，胜利者面对满目疮痍的战场，只剩下虚无。

他并非无知无觉。五条悟炽热如烈阳的追逐，夏油杰深沉如幽海的靠近，硝子冷静却固执的关怀……这一切，他都感受得到。那冰层之下被强行压抑的、属于“伏黑异”而非“伏黑家主”的部分，并非毫无波澜。

只是，他习惯了背负。背负家族，背负责任，背负力量带来的宿命。情感是奢侈品，是软肋，是可能焚毁一切稳定秩序的变量。他以为筑起更高的冰墙，就能隔绝一切。

直到隧道里飞溅的鲜血，直到洞穴中无意识的依偎，直到废墟上疯狂的拥抱与那句“随你们”的失控。

冰墙碎了。不是被外力击垮，而是从内部，被那些固执渗透的暖意，悄然融化。

他害怕了。

不是害怕那三个人的情感，而是害怕失控的自己，害怕一旦放任，那长久以来维系着“伏黑异”存在的冷漠外壳会彻底崩解，露出底下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渴望温度的内核。

所以，他逃了。

用最决绝的方式，留下三个字，然后转身离开。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躲回巢穴，舔舐伤口，也躲避可能到来的、更深的羁绊与……伤害。

远处传来雪狐的轻吠，打破了荒原的死寂。

伏黑异收回手，指尖残留着结界的微凉。他转身，走向临时搭建的、简陋的观测小屋。

小屋内部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椅，一盏昏暗的油灯。桌上摊开着记录数据的卷轴，墨迹未干。

他坐下，却没有立刻继续工作。目光落在自己摊开的手掌上。这只手，曾被五条悟死死攥住，也曾被夏油杰轻柔握住，更在无意识中抓住过他们的衣襟。

掌心似乎还残留着不同的温度。五条悟的灼热，夏油杰的微凉，硝子药剂的冰冷。

还有……手臂上那已然隐去、却仿佛仍在隐隐作痛的符文。那是什么？与他在此地消化压制的那股古老力量有何关联？为何会在那种时候突然爆发？

疑问很多，答案却隐藏在迷雾中。

他闭上眼，试图进入冥想，将那些纷杂的念头驱逐出去。

然而，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高专医务室那惨白的灯光，五条悟恐慌的六眼，夏油杰赤红的眸子，硝子紧抿的唇。以及……那句“随你们”之后，两人瞬间僵住的神情，和那双将他紧紧禁锢、仿佛要将他揉碎的手臂力度。

还有……更早之前。温泉氤氲中，两人笨拙的争吵；图书馆阳光下，硝子粗暴的打断；隧道黑暗里，挡在他身前的背影……

一幅幅画面，不受控制地闪过。

他猛地睁开眼，呼吸有些紊乱。

油灯的火苗轻轻跳跃，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如同他此刻无法平静的心绪。

“随你们”……

他真的能“随”吗？

将那座空城彻底敞开，任由那三股强大的、执拗的力量涌入、占据、乃至……改造？

届时，伏黑异，将不再是伏黑异。

可若继续拒绝，那冰封的孤寂，他似乎……也有些厌倦了。

他拿起笔，蘸了墨，想在卷轴上记录下刚刚感知到的结界波动。

笔尖悬在半空，久久未能落下。

墨汁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团污迹。

像他此刻理不清的心事。

窗外，风雪更急了。

小屋在狂风中微微摇晃，如同汪洋中的一叶孤舟。

而舟中之人，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有些风暴，并非躲到天涯海角就能避开。

它们源自内心。

并且，早已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