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景：异的浮生 第30章 咒术回战（30）

死寂。

医务室内只剩下仪器规律的、冰冷的滴答声，以及三人粗重得近乎痉挛的呼吸。

五条悟的手臂依旧死死箍着怀里失去意识的人，力道大得指节泛白，仿佛一松手，这人就会化作一缕阴影彻底消散。六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伏黑异苍白如纸的脸，试图从那细微的、痛苦的蹙眉中榨取一丝他还存在的证明。

夏油杰的手仍被那无意识勾住的袖口牵引着，僵在半空。他眼底的赤红未退，那毁灭世界的疯狂宣言余音犹在，却在对上伏黑异彻底失去血色的唇瓣时，化为一片更深的、令人窒息的无措与恐慌。另一只按在伏黑异心口的手，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微弱却顽强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敲打在他几乎要炸裂的神经上。

硝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配置着强效稳定剂，针头刺入伏黑异另一只手臂的静脉，药液推入。她的动作依旧利落，但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那诡异的符文在吸收了大量能量和伏黑异自身的咒力后，光芒似乎黯淡了些许，不再疯狂抽取，却依旧如同烙印般盘踞在那里，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时间一分一秒地慢慢过去。

终于，伏黑异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是那种令人心惊肉跳的濒危状态。紧蹙的眉头也稍稍舒展，只是脸色依旧白得透明。

五条悟和夏油杰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那口憋在胸腔里的浊气吐出，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但紧接着，更汹涌的情感浪潮便扑面而来——后怕，庆幸，以及一种几乎要将他们淹没的、滚烫的怜惜与占有欲。

他还在。他还活着。在他们怀里。

这个认知像最烈的酒，烧得他们血液沸腾，头脑发昏。

五条悟低下头，下颌几乎要抵上伏黑异冰凉的额发，呼吸灼热：“不准……再吓我了……”声音沙哑，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哽咽。

夏油杰的手指反客为主，小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回握住那只勾住他袖口的、冰冷的手指，仿佛握住了一件失而复得的、易碎的绝世珍宝。他不再说话，只是用那双依旧残留着猩红的眼睛，贪婪地描摹着伏黑异的睡颜，仿佛要将每一寸轮廓都刻进灵魂里。

硝子做完紧急处理，看着眼前这几乎凝固的画面，看着那两人如同守护逆鳞的恶龙般将伏黑异圈禁在其中的姿态，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她知道，有些东西，从伏黑异无意识抓住他们的那一刻起，就彻底失控了。

“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了。”她打破了沉默，声音干涩，“但那个东西……我没见过，无法根除。只能等他醒来再说。”她看了一眼依旧相握的手和紧拥的怀抱，补充道，“……轻点，他没那么脆。”

这话像是一个开关。

五条悟和夏油杰几乎是同时抬起头，目光在空中猛地相撞！

没有了之前的默契，没有了暂时的休战。那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裸的敌意与争夺！仿佛两只被触碰了唯一宝藏的凶兽，龇出了染血的獠牙！

伏黑异无意识的依赖，像最甜的蜜，也像最毒的鸩酒，彻底点燃了他们心底最深沉的占有欲。

他是我的。

这个念头，如同疯长的荆棘，瞬间缠绕勒紧了两个人的心脏！

五条悟的手臂收得更紧，几乎是将伏黑异整个人密不透风地嵌在自己怀里，六眼挑衅地瞪着夏油杰，无声地宣告所有权。

夏油杰毫不退让，握着伏黑异手指的手力道微微加重，温润的面具彻底撕碎，眼底是冰冷的、偏执的阴郁，仿佛随时会召唤出咒灵将眼前这个白毛混蛋撕碎。

空气再次绷紧，咒力暗流汹涌，比之前的战斗更加危险一触即发！

硝子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恨不得拿出麻醉枪把这两个同时发情的混蛋都放倒。

就在这时——

病床上的人，发出了一声极轻、极疲惫的呻吟。

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如同挣扎着破茧的蝶，缓缓掀开。

露出的那双眸子，初时还蒙着一层虚弱的水汽，茫然地映出医务室惨白的灯光，和近在咫尺的、两张写满紧张与疯狂的脸。

意识逐渐回笼。

身体的虚弱感，手臂残留的隐痛，以及……那几乎要将他勒断气的拥抱，和手背上陌生却灼热的触感。

伏黑异的瞳孔微微聚焦，看清了自己的处境。

他正被五条悟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势紧紧抱在怀里，而他的右手，正被夏油杰牢牢地握在掌心。

两人的脸离得极近，呼吸几乎交融，目光却像刀子一样在空中厮杀，都是为了争夺他。

“……”

伏黑异沉默了。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惊讶，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只是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彻底沉静了下去。一种近乎认命的、深深的疲惫，取代了以往所有的疏离与冰冷。

他尝试动了一下，想要挣脱这过于窒息的禁锢。

五条悟和夏油杰同时收紧了力道！

“别动！”异口同声，带着未散的恐慌和不容置疑的强势。

伏黑异的动作顿住了。

他看看五条悟紧绷的下颌，又看看夏油杰眼底未褪的赤红，最后目光落在自己那只被夏油杰紧紧握住的手上。

他再次沉默了。

几秒后。

他极其缓慢地、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般，闭上了眼睛。

然后。

用一种轻得几乎听不见、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的声音，平静地吐出三个字：

“……随你们。”

不是妥协。

不是认可。

而是一种彻底的、放弃抵抗般的放任。

像一座终于被漫长冬日拖垮的冰山，选择了沉默地沉入深海，不再理会海面上的风浪与争夺。

说完这三个字，他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也抽空了最后一丝力气，头微微一侧，额头抵在五条悟的胸前，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似乎……再次睡着了。

或者，只是不想再面对这一切。

随你们。

这三个字，像最终的审判，又像开启地狱大门的钥匙。

五条悟和夏油杰的身体同时僵住。

那疯狂的争夺心，那汹涌的占有欲，在那极致的平静与放任面前，忽然变得有些……可笑，又有些令人心慌。

他们得到了默许。

却仿佛也失去了什么更重要的东西。

硝子别开脸，狠狠吸了一口早已熄灭的烟蒂，嘴里一片苦涩。

赢了？

还是彻底输了？

谁也不知道。

只知道，从那一天起，某些界限，被彻底抹去了。

冰封的王座之下，自此永无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