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极天帝 第40章 白骨祭坛与寂灭老祖

那是一双仿佛亘古存在的眼眸，深邃如星渊，却又空洞死寂，倒映不出任何世间景象，唯有不断旋转、吞噬一切光线的寂灭漩涡。被这双眼睛注视的瞬间，林荒感觉自己的神魂都要被抽离、撕碎、湮灭，周身血液几乎冻结，连思维都出现了刹那的停滞！

恐怖！无法形容的大恐怖！

这枯坐于白骨祭坛之下的老者，其带给林荒的压迫感，远超之前那黑洞中的未知存在，甚至比黑石殿的筑基执事韩绝还要可怕无数倍！这绝非炼气期，甚至可能超越了筑基期！

林荒全身每一寸肌肉都绷紧到了极致，混沌元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寂灭剑胎在眉心剧烈震颤，散发出灰暗的光晕，拼命抵抗着那无处不在的恐怖威压。他缓缓地向后挪动脚步，动作轻微到极致，不敢有丝毫多余的举动，生怕惊扰了这尊仿佛从远古沉睡中苏醒的魔神。

然而，那枯槁老者只是睁着眼，冰冷地“看”着他，并无其他动作。他那干裂的、如同树皮般的嘴唇纹丝未动，一个苍老、沙哑、仿佛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的声音，却直接在林荒的识海深处响起：

“多少年了……终于又有人……能走到这里……触碰到……‘源火’的召唤……”

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味和令人心悸的死寂。

林荒心神紧绷，沉默不语，体内力量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拼命。

那声音继续响起，似乎带着一丝……好奇？

“有趣的小家伙……炼气四层……肉身却如此强横……神识也远超同阶……更难得的是……你竟能承载一丝……真正的‘寂灭’真意……虽然微弱……却纯粹无比……”

老者的目光（如果那能称之为目光的话）仿佛穿透了林荒的皮肉、骨骼，直视他眉心那点混沌光核。

“你不是‘他们’派来的……你的气息很陌生……与这片天域……格格不入……”老者似乎在自言自语，“是了……‘荒古吞天体’……没想到……这种传说中的体质……竟然真的还存在……”

他竟然一口道破了林荒最大的秘密！

林荒心中骇浪滔天，表面却依旧维持着极致的冷静。在这等存在面前，任何情绪波动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他缓缓开口，声音干涩：“晚辈误入此地，并无冒犯之意，这就离去。”

“离去？”老者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嘲讽，“被‘源火’召唤……身负‘寂灭’种子……来到这祭坛之下……你以为……还能轻易离去吗？”

林荒的心沉了下去。

“不必紧张……”老者的声音再次变得毫无波澜，“老夫若想杀你……你此刻已是一具枯骨……”

他顿了顿，那空洞的漩涡之眼似乎“看”向了祭坛顶端那团静静燃烧的寂灭源火。

“老夫……‘寂灭’，乃此地守护之灵……亦是这缕‘源火’上一任的……承载者……”

寂灭？守护之灵？上一任承载者？

信息量巨大，林荒飞速消化着。这老者并非人类修士？而是某种特殊的灵体？寂灭源火的上一任主人？

“无尽岁月……等待……只为一个能真正继承‘源火’……而非被其吞噬的传承者……”自称“寂灭”的老者声音带着无尽的沧桑，“那些被贪欲驱使而来的蠢货……都成了祭坛的养料……包括刚才外面那两个小家伙的同伙……”

他指的显然是黑石殿护卫和鬼面刀客的同伴。

“你……不一样……”寂灭老祖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林荒身上，“你的体质……你的道……与‘源火’同源……你是最合适的……容器……”

容器？林荒捕捉到这个词汇，心中警惕更甚。

“接受它……融合它……”寂灭老祖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引诱着林荒的灵魂，“你将获得真正的寂灭之力……掌控死亡与终结……纵横八极……甚至……窥探那传说中的……‘圣帝’之境……”

伴随着他的话语，祭坛顶端那团寂灭源火微微跳动了一下，一股更加精纯、更加诱人的寂灭道韵散发开来，让林荒眉心的剑胎渴望得几乎要破体而出！

巨大的诱惑摆在面前！一旦成功，他的实力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寂灭剑胎将彻底成型，甚至可能一举突破炼气期的桎梏！

但林荒的理智却在疯狂预警！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寂灭老祖看似平和，但其身上那股隐藏极深的、冰冷无情的意志，让他感到了极大的不安。所谓的“容器”，恐怕绝非简单的传承者那么简单！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剑胎的躁动，沉声道：“晚辈修为低微，恐难以承受此等神物，辜负前辈厚望。”

“嗯？”寂灭老祖的声音陡然转冷，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恐怖的威压再次增强，让林荒骨骼咯吱作响，“你……拒绝？”

“并非拒绝。”林荒顶着压力，不卑不亢道，“只是机缘重大，晚辈想知道，继承此物，需要付出何种代价？前辈又需要晚辈做些什么？”

他根本不信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那空洞的漩涡之眼死死盯着林荒，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看穿。

良久，那沙哑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却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代价？待你融合源火……自然便知……至于老夫所需……”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缥缈起来：“老夫只需你……立下心魔大誓……他日若修为有成……需重返此地……以源火之力……助老夫……彻底解脱……”

解脱？林荒心中一动。这寂灭老祖似乎是被困在此地的？需要寂灭源火的力量才能获得自由？

这个解释似乎合情合理，但林荒心中的疑虑并未减少半分。心魔大誓对修士约束力极强，但并非无法可解，尤其对方是这种不知活了多久的老怪物。

“如何？这可是你一步登天的造化……”寂灭老祖的声音再次充满诱惑，“若非你体质特殊，与源火契合，这等机缘，岂会落在你一个炼气小修身上？莫要……自误！”

最后两个字，已然带上了冰冷的威胁之意。周围的煞气开始无声地汇聚，仿佛林荒只要再说一个“不”字，便会迎来雷霆万钧的攻击。

进退维谷！

答应，前路未知，吉凶难料。

不答应，立刻就要面对这深不可测的寂灭老祖的怒火，生机渺茫。

林荒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计算着。寂灭剑胎的渴望是真，寂灭老祖的威胁是真，那源火的力量也是真……但其中的诡异和不安也是真！

片刻之后，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机缘险中求！但这险，必须可控！

他抬起头，看向寂灭老祖，缓缓道：“前辈厚爱，晚辈感激不尽。既如此，晚辈愿立下心魔大誓，他日若有所成，必重返此地，助前辈解脱。只是……”

他话锋一转：“晚辈修为浅薄，直接融合源火恐十死无生。不知前辈可否先行赐下一丝源火之力，让晚辈初步炼化，打下根基，待日后修为提升，再行完全融合？如此，方能确保万无一失，不负前辈所托。”

他以退为进，提出一个看似合理的要求。既表现出对力量的渴望，又显得谨慎稳重。更重要的是，他要先试探一下！如果对方痛快答应，那或许真有几分诚意。如果对方断然拒绝甚至翻脸，那其中必有蹊跷！

果然，听到林荒的话，寂灭老祖再次陷入了沉默。那空洞的眼眸中，漩涡旋转的速度似乎微微加快了一丝。

足足过了十息，那沙哑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听不出喜怒：“倒是……谨慎的小家伙……也罢……便先予你一丝源种……助你筑基……”

话音未落，只见祭坛顶端那团寂灭源火微微分离出头发丝般细小的一缕，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飘向林荒。这一缕细火虽然微弱，但其蕴含的寂灭道则却精纯无比，所过之处，空间都微微扭曲。

巨大的诱惑就在眼前！

林荒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眉心的剑胎更是传递出疯狂的渴望，催促着他立刻吸收！

但他却强行压制住本能，神识高度集中，寂灭真意遍布周身，仔细观察着那一缕飘来的源火之种！

就在那缕源火即将触及他眉心的瞬间——

林荒瞳孔骤然收缩！

他敏锐地察觉到，在这一缕看似精纯的源火之种内部，隐藏着一个极其微小、几乎与源火本身融为一体的、由无数比微尘更细小的古老符文构成的……禁制之种！

这个禁制无比复杂、古老、恶毒，其作用绝非简单的控制或监视，而更像是一种……鸠占鹊巢的夺舍之引！一旦融入神魂，便会悄然扎根生长，最终将他的身体和灵魂都转化为供养那寂灭老祖的容器和资粮！

所谓的传承，根本就是一个陷阱！一个针对特殊体质天才的、精心布置了无尽岁月的夺舍陷阱！

“好胆！”

几乎在发现异常的同一瞬间，林荒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一直蓄势待发的力量轰然爆发！

他根本不去触碰那缕源火之种，身体如同绷紧的弹簧般向后猛退！同时，左手一直扣着的玄龟盾瞬间暴涨，挡在身前！右手无咎剑柄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灰暗剑芒，不是斩向那缕源火，而是……狠狠斩向身前的地面！

“葬剑——裂渊！”

轰隆！！！

一道巨大的、弥漫着死寂剑意的沟壑瞬间被他斩出，横亘在他与祭坛之间！无数白骨碎屑纷飞！更有一股强大的寂灭剑意场域形成，短暂地扰乱了周围的能量流动！

那缕源火之种被这突如其来的剑意场域一冲，微微一滞！

而端坐不动的寂灭老祖，似乎完全没料到林荒竟然能识破他完美隐藏的禁制，并且如此果决地翻脸动手！那空洞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那是极致的错愕和……被蝼蚁挑衅的滔天怒火！

“你……竟能看破？！”沙哑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刺耳，如同万鬼哭嚎！“不知死活！！”

轰！！！

如同沉睡了万年的火山彻底爆发！寂灭老祖那干枯的身体依旧未动，但其身后，那巍峨的白骨祭坛却猛地爆发出滔天的灰暗光芒！无数符文在祭坛表面亮起！整个寂灭死窟的煞气如同听到了君王号令，疯狂地向祭坛汇聚而来！

一股无法形容的、足以碾碎山川、湮灭星辰的恐怖威压，如同整个天穹崩塌般，向着林荒狠狠压来！

与此同时，那缕被剑意阻滞的源火之种猛地膨胀，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灰色火焰巨掌，掌心之中无数怨魂哀嚎，带着焚灭万物、吞噬一切的寂灭之威，朝着林荒当头拍下！

真正的绝杀！来自一个布局万古老怪物的含怒一击！

面对这足以让筑基修士瞬间灰飞烟灭的恐怖攻击，林荒眼中却燃烧起疯狂的战意和绝对的冷静！

他早就知道硬拼必死无疑！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制造这一瞬间的……混乱和阻隔！

就在那灰色火焰巨掌即将落下的刹那，林荒猛地捏碎了一直藏在袖中的——那枚得自黑石殿护卫的影卫令牌！以及……鬼面刀客的那块黑色残片！

嗡！嗡！

两件物品爆碎开来，其中蕴含的某种特殊空间波动和古老气息瞬间被引爆，与林荒斩出的寂灭剑意场域、以及玄龟盾的防御光罩猛烈碰撞！

轰隆隆！！！

一场极其混乱、小范围的能量风暴瞬间形成！空间剧烈扭曲，甚至撕裂开几道细微的临时性空间裂缝！

那碾压而下的恐怖威压和火焰巨掌，被这突如其来的、性质迥异的能量风暴一冲，竟然出现了极其细微的、不足万分之一的刹那……凝滞和偏差！

就是现在！

林荒咆哮一声，七窍中都渗出鲜血，将所有的力量——荒古吞天体、寂灭剑胎、混沌元力乃至部分生命本源——毫无保留地注入脚下的地面！

“吞天——遁虚！”

这是他结合荒古吞天体和此地特殊环境，临时创出的保命秘术！以吞噬之力强行同化脚下小片区域的煞气和空间波动，制造一个极短距离的、方向随机的空间跳跃！

噗！

他的身体如同融入水中般，瞬间变得模糊，下一刻，竟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轰！！！

灰色的火焰巨掌狠狠拍落！将他原本站立的地方，连同那片混乱的能量风暴，一起拍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恐怖的能量冲击波向着四周疯狂扩散！

然而，却拍了个空！

百米之外，一处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林荒的身影狼狈万分地跌撞出来，浑身浴血，左臂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显然在刚才的空间跳跃中遭到了重创！

但他终究是……逃出了那必杀的一击范围！

“吼！！！”

白骨祭坛之下，寂灭老祖发出了震怒无比的咆哮！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万无一失的布局，竟然被一个炼气期的小蝼蚁接连识破并逃脱！那干枯的身体第一次微微晃动，似乎想要起身，但仿佛又被某种无形的枷锁死死禁锢在祭坛之下，无法真正离开！

“蝼蚁！你逃不掉！你的身上已沾染源火气息！无论逃到天涯海角，老夫都能找到你！你的身体……注定是老夫的！！”

怨毒无比的咆哮在整个死窟中回荡。

林荒却根本不顾伤势，甚至连头都不回，将速度提升到燃烧生命的极致，向着远离祭坛的方向亡命飞遁！

他刚才的遁术方向是随机的，并未向着来路，而是更深入了死窟未知的区域！

身后那恐怖的威压和咆哮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但似乎因为距离和某种限制，渐渐减弱。

林荒不知跑了多远，直到再也感受不到那令人窒息的压力，才猛地扑倒在一处隐蔽的骸骨堆后，大口大口地咳着鲜血，眼前阵阵发黑。

伤势极重！元力几乎耗尽！左臂骨折，内腑移位，经脉受损严重！

但他还活着！

并且，在他摊开的、微微颤抖的右手掌心之中，静静地躺着一物——那是一小簇比发丝还要细微的、依旧在顽强跳跃的……寂灭源火！

并非寂灭老祖赐予的那缕带禁制的源种，而是在最后那场能量风暴的混乱中，他从那巨大的火焰手掌边缘，凭借寂灭剑胎的感应和荒古吞天体的霸道，强行撕扯、吞噬下来的……一丝最纯粹、无主的源火本源！

虽然只有微不足道的一丝，但其价值，无可估量！

他看着掌心那缕微弱的灰火，染血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桀骜的弧度。

老怪物，你想夺舍我？

那就看看，到底是谁……吞噬谁！

他毫不犹豫，立刻将这缕珍贵的源火本源按向眉心！

寂灭剑胎如同饥饿已久的凶兽，瞬间将其吞没！

（第四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