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极天帝 第7章 剑殒与寒眸

“他…不能死。”

“至少…现在…不能。”

瘸子嘶哑而决绝的话语，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在死寂的冰窟中激起冰冷的涟漪。他拄着豁口狰狞的“无锋”，高大的身躯在冰棺存在那纯粹的、冻结灵魂的意志威压下微微摇晃，却如同扎根于万载寒冰的枯松，未曾后退半步。那双浑浊的眼睛，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死死盯住冰棺中那双漠然的冰晶眼眸。

冰棺存在端坐于破碎的冰棺之上，白发如冰瀑垂落，那张与林荒一模一样的苍白脸庞毫无波澜。它缓缓抬起那只刚刚冻结了林荒的手掌，指尖残留的、被“无锋”寂灭剑意侵蚀的灰暗冰晶已经彻底消融。它没有言语，只是那双冰晶眼眸中的死寂，变得更加纯粹，更加…不容置疑。仿佛瘸子的抗争，不过是垂死蝼蚁徒劳的挣扎，连让它产生一丝情绪波动的资格都没有。

无声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寒潮，再次汹涌而出，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凝练！目标，不仅是半空中被彻底冰封、如同雕塑般的林荒，更是…挡在前方的瘸子！这股意志带着绝对的、不容违逆的审判意味——亵渎者，必须抹除！阻碍者，一并湮灭！

“呃…！” 瘸子闷哼一声，如遭重击！他本就遭受反噬、嵌入冰壁的身体剧烈一颤，拄着“无锋”的手背上青筋再次暴突！膝盖不受控制地微微弯曲，脚下的冰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瞬间蔓延开细密的裂痕！那沉重的寂灭剑域在这股纯粹的寒冰意志冲击下，如同风中残烛，剧烈摇曳，范围被压缩得只剩身前三尺之地！为林荒撑起的喘息空间，正在飞速崩塌！

“三万年前…我无能…”瘸子死死咬着牙，牙龈因过度用力而渗出血丝，混合着嘴角未干的血迹，显得格外狰狞。他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污和冰屑的脸上，痛苦与决绝交织，声音如同从碎裂的胸腔中挤出，嘶哑而悲怆：“今日…纵是…剑碎魂消…也要…阻你一瞬！”

话音未落，他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化为灰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燃烧生命、玉石俱焚的疯狂！

“无咎——！！！”

一声比之前更加悲怆、更加凄厉、仿佛用尽生命所有力量呐喊出的名字，响彻冰窟！这呐喊声中，蕴含着无尽的眷恋、不甘、以及…最终解脱般的决绝！

随着这声呐喊，瘸子身上那股沉重如山的寂灭剑意，陡然发生了质变！不再是防御，不再是守护，而是…彻底的燃烧！献祭！

他紧握“无锋”的双手，皮肤瞬间变得灰败干枯，如同失去所有水分的树皮！一道道清晰可见的、蕴含着生命精元和本源剑意的暗金色流光，如同燃烧的血液，顺着他虬结的手臂，疯狂地涌入那柄豁口狰狞的钝剑之中！

“嗡——锵——！！！”

“无锋”剑身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撕裂灵魂般的悲鸣！不再是低沉的呜咽，而是如同万古神兵濒临破碎的绝唱！剑身上那道巨大的豁口边缘，暗红的血光如同回光返照般炽烈燃烧！整个厚重、黯淡的剑体，在瘸子生命与剑意的疯狂灌注下，爆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不祥的暗金光芒！剑身剧烈震颤，仿佛随时可能解体！

瘸子高大佝偻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去！脸上的皱纹更深，如同刀刻斧凿，浑浊的双眼迅速失去神采，变得空洞而灰暗。但他挺直的脊梁，却如同永不弯曲的脊骨！

“斩！！！”

一声耗尽所有生命的咆哮！

瘸子用尽最后的力量，双手抡起那柄燃烧着暗金光芒、悲鸣震天的“无锋”！不再是沉重缓慢的劈斩，而是凝聚了他三万年的等待、三万年的痛苦、三万年的执念与此刻生命剑意彻底燃烧的…最终绝响！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暗金色剑光，无声无息地撕裂了凝固的空间！没有浩大的声势，没有刺目的光芒，只有一种沉重到令万物归寂、因果断绝的终极毁灭意志！这道剑光，仿佛抽空了瘸子残存的所有，也抽空了“无锋”残存的所有锋芒！它无声地斩向冰棺存在，斩向那笼罩林荒的绝对冰封！

目标，并非击杀，而是…斩断那冻结灵魂的联系！为林荒…争得一线挣脱的可能！

冰棺存在那双纯粹的冰晶眼眸中，终于第一次映照出了除漠然之外的情绪——一丝极其细微的…凝重？似乎认出了这燃烧生命与剑魂的最终一击，也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足以撼动它一丝根基的决绝力量！

面对这玉石俱焚的一剑，它那只苍白的手掌，终于不再是随意的屈指一弹。

它缓缓抬起另一只手。

双掌，在胸前虚合。

“嗡——！”

整个冰窟剧烈一震！弥漫的幽蓝寒光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朝着它双掌之间汇聚！一股比之前更加古老、更加纯粹、仿佛源自世界开辟之初的绝对零度寒意，瞬间凝聚！在它双掌虚合的中心，一点极致幽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与热量的“冰核”骤然生成！

随着“冰核”的出现，冰窟的温度瞬间跌破了想象的极限！连空间都仿佛被冻结、扭曲！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如同琉璃即将破碎的细微呻吟！冰棺存在身下的寒冰底座，无声无息地蔓延出更加深邃的幽蓝纹路！

它双掌虚合，如同捧着一颗冻结万界的种子，对着那道无声斩来的、燃烧着暗金光芒的寂灭剑光…轻轻推出！

“冰寂…原点。”

冰冷空灵的声音，如同来自宇宙尽头的叹息。

那颗幽暗的“冰核”，脱离了冰棺存在的掌心，无声无息地迎向那道暗金剑光。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

只有…湮灭。

当暗金剑光接触到那幽暗“冰核”的刹那，如同炽热的烙铁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寒潭。没有爆炸，没有冲击。那凝聚了瘸子生命、剑魂和“无锋”最后锋芒的暗金剑光，如同被冻结的时间长河，瞬间凝固！紧接着，从接触点开始，剑光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无声无息地…寸寸湮灭！化为最原始的、冰冷的虚无！

“噗——！”

瘸子如遭雷亟！他本就枯萎的身躯猛地一震，一大口混合着内脏碎块和灰败剑意的暗金血液狂喷而出！那血液喷溅在冰冷的空气中，瞬间冻结成暗金色的冰晶，簌簌落下！他紧握“无锋”的双手，皮肤寸寸龟裂，化为飞灰！那柄豁口狰狞、燃烧着暗金光芒的“无锋”钝剑，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悲鸣，剑身上那道巨大的豁口如同活物般疯狂蔓延！

“咔嚓——嘣！！！”

一声清脆而绝望的碎裂巨响！

那柄陪伴了瘸子不知多少岁月、承受了万古寂灭、斩落了无数强敌的“无锋”重剑，在瘸子眼前，在湮灭剑光的末端，在接触那幽暗“冰核”的瞬间…轰然崩碎！

厚重的剑身如同脆弱的琉璃，炸裂成无数大小不一、黯淡无光的金属碎片！最大的一块，带着那道贯穿始终的狰狞豁口，旋转着、悲鸣着，深深插入了瘸子脚下布满裂痕的冰面！其余的碎片如同失去生命的流星，四散飞溅，叮叮当当地撞击在冰壁上，留下点点白痕，最终无力地跌落尘埃。

剑…碎了！

瘸子呆呆地看着手中仅剩的、光秃秃的剑柄，又看向脚下插着的那块最大的、布满豁口的剑身碎片。他那双早已失去神采、空洞灰暗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光芒彻底熄灭。如同燃尽的烛火，只余下冰冷的灰烬。

他高大的身躯失去了所有支撑，如同被抽去了脊骨的破麻袋，缓缓地、无声地向前倾倒。

“砰。”

一声沉闷的轻响。

瘸子布满风霜、沾满血污和冰屑的脸，重重地磕在那块冰冷的、插在冰面中的“无锋”碎片上。暗红的血液，顺着豁口的边缘，缓缓流淌，渗入幽蓝的寒冰之中，凝成一道刺目的血痕。

他微微睁着空洞的眼睛，目光似乎穿透了冰冷的碎片，落在了冰棺存在那张苍白死寂的脸上。嘴唇极其微弱地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化作一缕带着铁锈味的血沫，无声地冻结在冰冷的空气中。

气息…彻底断绝。

那个在黑石村废墟赠剑、在铁匠铺赠书、在这冰窟之中以命相阻的瘸子…死了。

带着三万年的等待，三万年的痛苦，三万年的无能为力…以及最后玉石俱焚的决绝，死在了他想要守护的“人”面前，死在了他毕生都无法企及的…冰冷现实之下。

冰窟之中，死寂无声。

只有那颗幽暗的“冰核”悬浮在空中，散发着吞噬一切光热的绝对寒意。冰棺存在缓缓收回虚合的双掌，那双冰晶眼眸漠然地扫过地上瘸子失去生命的躯体，扫过那柄崩碎、散落的“无锋”残骸，如同扫过尘埃。

它的目光，重新落回半空中被彻底冰封的林荒身上。

杀意，纯粹而冰冷。

然而，就在这死寂的、连空间都仿佛被冻结的时刻——

异变，生于绝灭之后！

那柄崩碎、散落的“无锋”碎片，那些黯淡无光、如同废铁般的金属残骸，在瘸子生命彻底消散、鲜血浸染的刹那，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引动！

“嗡…嗡…嗡…”

极其微弱、却又清晰无比的震颤声，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心跳，从每一块碎片中响起！尤其是那块深深插入冰面、沾染着瘸子温热鲜血和脑髓的、带着巨大豁口的剑身碎片！

豁口边缘那些暗红如血的锈迹，在接触了瘸子鲜血的瞬间，骤然亮起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无尽悲怆与不甘的…血芒！

这血芒微弱如风中残烛，却仿佛蕴含着瘸子最后燃烧的生命意志，蕴含着“无锋”剑碎魂消前的不屈悲鸣！它并非力量，而是一种…纯粹的、执念的烙印！

这股无形的悲怆执念，如同投入死寂深潭的最后一颗石子，穿透了冰封的空间，穿透了灵魂的冻结，狠狠撞入了林荒那被《噬道剑诀》魔念充斥、却因冰封而陷入死寂的灵魂深处！

“活下去…”

“记住…剑是死的…也是活的…”

“路…也是…”

瘸子最后嘶哑的、断断续续的话语，如同惊雷，在林荒冻结的意识深渊中猛然炸响！伴随着的，是“无锋”崩碎时那绝望的悲鸣，是剑身豁口上那微弱却执拗的血芒！

“轰——！”

被冰封的、被魔念扭曲的灵魂，在这一刻，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轰然沸腾！《噬道剑诀》的凶戾魔念、荒古吞天体的原始吞噬本能、冰棺存在的灵魂冻结之力…在这股源自守护者最后执念的悲怆冲击下，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剧烈的冲突与…融合！

“咔嚓！咔嚓嚓——！”

林荒那被彻底冰封的身体表面，覆盖的幽蓝冰晶之上，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裂痕深处，不再是混沌的灰暗光芒，而是…一种混杂着暗金、赤红、幽蓝、灰黑的…混乱而狂暴的毁灭性能量！这能量如同被压抑到极致的火山，疯狂地冲击着冰封的枷锁！

冰棺存在那双冰晶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照出了…惊愕！

它感受到了！那股源自林荒体内、正在疯狂冲突、融合、并试图挣脱它绝对冰封的混乱力量！那股力量虽然混乱驳杂，却隐隐透出一种让它本能感到…威胁的气息！一种…足以吞噬、甚至污染它纯粹寒冰本源的…混乱与毁灭！

它不再犹豫！那只苍白的手掌，再次抬起！指尖幽蓝寒光凝聚，一道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致命的冰晶之矛瞬间成型！这一次，它要将这亵渎者连同其体内那混乱的威胁，彻底…从根源上抹除！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股无形的、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至高法则波动的涟漪，毫无征兆地从冰窟上方…那被瘸子一锤砸塌的洞口之外，穿透了层层泥土和冰壁，悄然降临！

这股波动并非力量，更像是一种…标记？一种…定位？一种…来自遥远高天之上的冰冷注视！

冰棺存在即将点出的手指，猛地顿在半空！

它那双纯粹的冰晶眼眸，第一次剧烈地波动起来！不再是惊愕，而是…一种清晰的、无法抑制的…厌恶与…忌惮？！

它猛地抬头，冰晶眼眸仿佛穿透了厚厚的土层和冰壁，望向了那波动传来的方向！那方向…直指九天之上！

“雪…无瑕…”一个冰冷空灵的名字，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从它毫无血色的唇间幽幽吐出。

就是这一顿！这一瞬间的迟滞！

“吼——！！！”

半空中，被冰晶覆盖的林荒，发出了一声震碎冰封的、充满了无尽痛苦、疯狂与新生力量的咆哮！

“轰隆——！！！”

覆盖他全身的幽蓝冰晶轰然炸裂！化作亿万道锋利的冰刃，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出！林荒的身影，如同破茧而出的凶魔，从冰晶碎片中猛然坠落！

他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单膝跪地，双手死死撑着布满裂痕的冰面！他浑身浴血，遍布着被冰晶撕裂的新鲜伤口和之前留下的狰狞疤痕，破烂的衣衫早已被血水和冰水浸透。但此刻，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与之前截然不同！

混乱！狂暴！如同混沌初开！

暗金、赤红、幽蓝、灰黑四种截然不同的能量光芒在他体表疯狂流转、冲突、却又被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更加蛮横霸道的吞噬意志强行糅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混沌的灰暗色泽！他的双眼，不再是纯粹的混沌漩涡，而是变成了左眼燃烧着暗金色的寂灭火焰，右眼旋转着幽蓝色的冰晶风暴！两种截然不同的毁灭意志在他眼中疯狂交织，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新生的凶戾！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燃烧着冰火风暴的异瞳，死死地、带着一种源自血脉最深处的贪婪与暴虐，锁定了冰窟中央那端坐于寒冰之上的身影！

吞噬！他此刻唯一的念头！吞噬那冰棺存在！吞噬那精纯古老的本源！完成这被强行中断的蜕变！

而冰棺存在，在感受到那股来自九天之上的波动后，似乎陷入了某种剧烈的挣扎！它对林荒那充满贪婪的注视视若无睹，那双冰晶眼眸剧烈闪烁着，似乎在权衡着某种巨大的危机！它厌恶那来自高天的注视，更忌惮暴露自己的存在！但眼前这个混乱而危险的亵渎者，同样让它无法忽视！

就在这微妙的僵持与混乱之中——

冰窟穹顶，那被瘸子砸塌的洞口处，覆盖的泥土和碎石突然无声无息地…化为了齑粉！

一道身影，如同从九天月华中降临的仙子，悄无声息地飘落下来。

她一袭素白胜雪的宫装长裙，纤尘不染，裙裾在幽蓝的寒光中无风自动，流淌着淡淡的月华般的光晕。青丝如瀑，仅用一根简单的冰晶簪子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额前，衬得那张脸…美得惊心动魄，却又冷得如同万载寒玉！

眉如远山含黛，眸似寒潭凝星。琼鼻挺翘，唇色浅淡如樱。肌肤欺霜赛雪，仿佛由最纯净的冰雪雕琢而成。她的五官精致完美到了极致，却毫无一丝人间烟火气，只有一种俯瞰众生、漠视一切的冰冷与空灵。

正是冰帝学宫当代宫主，下界八大学宫最负盛名的冰山美人——雪无瑕！

她的出现，并未带来任何威压，却让整个冰窟中弥漫的幽蓝寒光都仿佛黯淡了一瞬。一股无形的、更加高远、更加纯粹的寒意，如同润物无声的月华，悄然弥漫开来，无声地接管了这片空间。

雪无瑕那双寒潭般的星眸，平静地扫过一片狼藉的冰窟。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冰窟中央，那座破碎的冰棺和端坐其上、白发如冰、容颜苍白死寂的身影上。当看到那张脸时，她那万年冰封般的绝美容颜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那丝涟漪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讶异？甚至…一丝极其隐晦的…熟悉感？

随即，她的目光掠过地上瘸子那失去生命、匍匐在“无锋”碎片上的残破躯体，掠过那崩碎散落一地的剑骸，最终…落在了单膝跪地、浑身浴血、散发着混乱狂暴气息、正用一双燃烧着冰火风暴的异瞳死死盯着冰棺存在的林荒身上。

当她的目光触及林荒那双混乱而凶戾的异瞳，感受到他体内那股驳杂狂暴、却又隐隐带着一丝让她本能感到…异样悸动的混沌能量时，雪无瑕那双寒潭星眸深处，瞬间冻结！

一股比冰棺存在更加纯粹、更加高远、仿佛源自天道法则本身的冰冷杀意，如同无形的风暴，瞬间锁定了林荒！

这杀意，并非源于愤怒，而是…一种源自本能的、对“异端”的绝对排斥与净化！如同皓月不容污浊，寒冰不容烈火！

“下界污浊…竟敢染指…冰魄本源？”雪无瑕的声音响起，如同冰晶碰撞，清脆悦耳，却蕴含着冻结灵魂的寒意。她甚至没有询问，没有探究，仅仅一眼，便做出了最冷酷的判决。

她甚至没有去看那冰棺存在，仿佛那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一只欺霜赛雪的素手，从宽大的雪白衣袖中缓缓探出。五指纤纤，指尖萦绕着淡淡的、仿佛能冻结虚空的月白光晕。

随着她手指的轻抬，冰窟中弥漫的、源自冰棺存在的幽蓝寒光，如同遇到了绝对的君主，瞬间变得温顺而黯淡！整个空间的寒气，仿佛找到了真正的核心，疯狂地朝着她指尖汇聚！

一朵精致剔透、仿佛由最纯净的冰髓雕琢而成的九瓣冰莲，在她指尖上方无声凝聚。冰莲缓缓旋转，每一片花瓣都薄如蝉翼，边缘流转着切割空间的锐利寒芒。莲心之中，一点幽邃如星空的寒光静静燃烧，散发出足以湮灭神魂的恐怖气息。

这朵冰莲出现的瞬间，连冰棺存在那双剧烈波动的冰晶眼眸，都瞬间凝固！它死死地盯着那朵冰莲，那苍白死寂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一种无法抑制的…恐惧？！

雪无瑕的目光，如同俯瞰尘埃，落在林荒身上。那眼神，比冰棺存在的漠然更加冰冷，更加…无情！

“湮灭吧。”她朱唇轻启，吐出三个字，如同天道敕令。

指尖轻弹。

那朵凝聚了恐怖寒力的九瓣冰莲，无声无息地，朝着单膝跪地、如同困兽般挣扎的林荒…飘然而去。

速度不快，却带着一种锁定空间、冻结时间的绝对意志！

死亡的阴影，冰冷、纯粹、高高在上，瞬间笼罩了林荒所有残存的感知！比冰棺存在的冻结更加绝望！因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朵冰莲蕴含的力量，足以将他从肉身到灵魂，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除！不留一丝痕迹！

林荒体内的混沌能量疯狂暴走！左眼的暗金寂灭之火，右眼的幽蓝冰晶风暴，疯狂旋转！源自荒古吞天体的吞噬本能和《噬道剑诀》的凶戾魔念，在这绝对死亡的威胁下，发出了无声的、歇斯底里的咆哮！

然而，面对这朵蕴含着天道法则般力量的冰莲，他那刚刚融合、混乱不堪的力量，显得如此渺小，如此可笑！他甚至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朵代表着绝对湮灭的冰莲，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缓缓地、无可阻挡地…飘向自己的眉心！

结束了么？

在刚刚挣脱一层冰封，刚刚感受到一丝新生的力量之后…就要彻底湮灭在这冰冷的、来自九天之上的审判之下？

林荒的异瞳之中，疯狂与暴虐被冰冷的绝望一点点覆盖。他仿佛看到了黑石村燃烧的废墟，看到了瘸子倒下的残躯，看到了“无锋”崩碎的悲鸣…一切挣扎，终究是徒劳？

就在那朵九瓣冰莲距离林荒眉心不足三尺，那莲心幽邃的寒光已经刺痛他灵魂的刹那——

异变，再生！

一股微弱却异常精纯的、源自冰棺存在的本源寒力，毫无征兆地、如同受到某种至高牵引般，猛地从冰棺存在体内被抽离出一缕！这缕寒力并未攻击任何人，而是化作一道极细的幽蓝丝线，无视了空间距离，瞬间没入了林荒的…眉心！

林荒浑身剧震！

这股寒力并非攻击，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如同钥匙般的引导之力！它瞬间引动了林荒体内那刚刚融合、混乱不堪、却蕴含着冰棺存在一丝本源的混沌能量！尤其是右眼中那疯狂旋转的幽蓝冰晶风暴！

“嗡——！”

林荒右眼的幽蓝风暴骤然光芒大盛！一股精纯程度远不如雪无瑕的冰莲，却带着一种更加古老、更加原始、仿佛源自混沌初开时第一缕寒意的气息，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在他身前形成了一面极其微弱、极其不稳定、却真实存在的…幽蓝冰晶护盾！

这面护盾出现的瞬间，那朵飘然而至的九瓣冰莲，极其明显地…停滞了万分之一刹那！

雪无瑕那双寒潭星眸之中，那万古不化的冰冷，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如同平静的寒潭被投入了巨石！

她看着林荒眉心处那缕刚刚没入的幽蓝丝线残留的痕迹，看着林荒右眼中爆发的、那缕让她感到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古老寒意，再看向林荒那张布满血污、却依旧能看出几分轮廓的年轻脸庞…尤其是那双燃烧着冰火风暴、此刻充满了惊愕与求生**的眼睛…

一个极其荒谬、却又让她灵魂深处某个角落剧烈震颤的模糊影像，如同闪电般掠过她的脑海！

那影像…似乎…与冰棺中那张苍白的脸…与眼前这张年轻的脸…与记忆深处某个早已被冰封的角落…产生了某种…匪夷所思的重叠？！

“你…？！”雪无瑕那空灵冰冷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清晰的、无法掩饰的…惊疑？！

就是这万分之一刹那的惊疑与停滞！

那面由林荒混乱力量仓促凝聚、脆弱不堪的幽蓝冰晶护盾，在接触到九瓣冰莲湮灭寒光的瞬间，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无声无息地…破碎、湮灭！

冰莲，再无阻碍！

莲心那点幽邃的寒光，如同死神的凝视，距离林荒的眉心…已不足三寸！

林荒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自己倒映在那幽邃寒光中、布满绝望与不甘的脸庞，正在寸寸…冰消瓦解！

完了…

这是他意识中最后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