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假如孙悟空不放水 第194章 入寺

那僧官立在阶上，扬声高喊，声音在暮色苍茫的山寺前荡开一圈微弱的回音。

此时天色向晚，落日只余下一缕暗金色的残晖，挣扎着涂抹在西方天际，映得云彩如同烧红的炭块，渐次冷却为灰烬。

寺宇飞檐的轮廓在昏暗中显得愈发森严肃穆。

因为天色稍晚，

他只看见孙悟空从半空云中跃下，身姿矫捷得不似一般人。

旁边还影影绰绰站着两条魁梧异常的壮汉，其体格之雄健，在这山野小寺之中，真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要知道在这个没有化肥与优良育种粮食产量不足的年代，寻常人家想要吃胖那可是难上加难。

既无那肥田沃土的粮饷，亦缺那精耕细作的良种，寻常庄户人家，莫说是吃出一身膘肉，便是想要果腹度日，也时常要仰赖山野间的野菜糙粮。

因此，能长得如此膀大腰圆、体格敦实的，若非是那啸聚山林的强人，便定然是家资颇丰、餐餐不乏油水的富贵之辈了。

就是那其中一个长老好像有些矮，有些不像高人，

但僧官转念一想，适才明明见他是四平八稳地躺在云头之上，这等腾云驾雾的神通，岂是等闲？

心中那一点疑虑便也烟消云散，只剩下满腔的敬畏与叹服——

真不愧是大唐上国远来的圣僧，就连门下随行的弟子，也都这般神异非凡，不愧能护持圣僧西行取经。

山门之外，晚风渐起，吹得草木簌簌作响。

猪八戒挠着大耳朵，小声道：

“猴哥，沙师弟，这……这是请咱们呢？阵仗不小啊！”

“师父这是……将对方讲经讲服了？”

孙悟空嘿嘿一笑，从云头上跳下来，他耳聪目明，虽未进寺庙，但也知道发生了何事，只觉得自家师父的性格他越来越喜欢了。

“师傅的人格魅力自然不同凡响，老猪、沙师弟，咱们也去亮个相，别辜负了人家这番‘盛情’。”

说着，他率先昂首挺胸，朝着那灯火通明、僧侣列队的山门走去。

猪八戒赶紧挑起担子，沙僧牵起白龙马，紧随其后。

就在他们身影映入寺内烛火光晕中的那一刹那。

那原本还勉强维持着肃静、只闻呼吸与风声的迎接队伍里，登时响起了一片压抑不住的、此起彼伏的倒吸凉气之声。

“嘶——”

“嗬——”

诸多原本垂首敛目、心中好奇的小沙弥，忍不住偷偷抬起了眼，只一眼，便吓得魂飞魄散。

但见当先一个，毛脸雷公嘴，金睛火眼，身材虽然瘦小，却自有一股精悍凛冽之气，仿佛下一刻就要暴起伤人；

中间一个，长嘴獠牙，一对大耳如同蒲扇般盖在脑后，肚大腰圆，活脱脱便是一头成了精的黑野猪站立行走；

最后那个更是骇人，靛蓝色的面皮，眼眶凸出，目光凶悍，异常高大。

这……这哪里只是“相貌奇特，可能骇人”？

这分明就是……就是三头修炼有成、化为人形的妖怪，是那山间吃人吞魂、止小儿夜啼的魔君。

“妈呀！”

不知是哪个胆小的僧人先惨叫出声，手里的念珠“啪嗒”一声掉落在地，滚入尘埃之中。

更有甚者，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坐下去。

队列瞬间一阵骚动，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那僧官脸上原本堆着的、因敬佩凌阳圣僧而生的殷切笑容，在目光看清孙悟空、猪八戒、沙僧三人面容的一刹那，彻底僵住了，旋即如同被寒冰覆盖，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他终于明白，刚才圣僧所说的“相貌奇特，可能骇人”是什么意思了。

…… 这……这哪里是奇特？这分明就是……就是妖怪啊！

“唐…唐长老，你的这弟子们好像不是正常人啊？”

僧官说得委婉，他原本是想说妖怪的，但还是没说出口，要不是凌阳先前展露出的心性，他怕是要转身就逃了。

好在这时，凌阳适时地上前一步。

他面容依旧平静温和，仿佛完全没有看到周围僧众的惊恐失措，也没有注意到僧官那煞白的脸色和颤抖的手指。

“长老不必惊慌。”

“贫僧这三个徒弟，虽然样貌生得是奇特了些，骇人了些，但实则都是心地善良、皈依我佛之辈。”

“这一路西行，多赖他们披荆斩棘，护持左右，从未伤及无辜。”

“长老切莫只因容貌异于常人，便以貌取人，错看了他们的向佛诚心。”

“和……和善？”

僧官一脸不可思议地瞪着凌阳，声音都变了调。

他实在无法将“和善”二字与眼前这三尊凶神恶煞联系起来。

但说话之人是这位德行高尚、武力高深的大唐圣僧，他适才又亲身体验过对方的宽宏大量，心中那份根深蒂固的、对于得道高僧的信任，终究压过了本能的恐惧。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强行压下心头的悸动，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原……原来如此……是小僧……小僧失态了，唐长老勿怪，勿怪……”

他心中暗想，若非是这位圣僧作保，换做其他任何人带着这样三个徒弟，莫说是借宿讲经，只怕刚一照面，就要被寺中武僧乱棍打出，甚至要去请附近的高人前来捉妖了。

圣僧心肠慈悲，想必不会收容那等凶恶妖魔……吧？

心里七上八下地打着鼓，僧官终究是强撑着上前几步，对着为首的孙悟空，依着礼数，颤巍巍地合十行礼道：

“这位长老，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

孙悟空是何等人物，早已将对方那点恐惧心思看在眼里，他也不倨傲，笑嘻嘻地回了一礼辛苦：

“我们倒也不算辛苦，反倒是如此夜深时分，还劳动长老与诸位出迎，惊扰了宝寺清静，真是叨扰，叨扰了。”

见这毛脸雷公嘴的凶汉虽然貌丑，但言行举止倒也彬彬有礼，并非那等蛮横无理、张口就要吃人的山精野怪，僧官那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稍稍往下落了一寸。

“不叨扰，圣僧驾临，敝寺蓬荜生辉，只是不知……不知几位长老师徒一路行来，是用素斋？还是用荤腥？

小僧也好即刻吩咐厨下前去备办饭食。”

一听到“饭食”二字，先前因师父在与大师兄应对而强自忍耐的猪八戒，顿时按捺不住，将那硕大的脑袋从孙悟空身后挤了过来，长鼻子几乎要碰到僧官的脸：

“素斋，素斋，俺老猪……不是，贫僧，贫僧我们都是吃素的，多多益善，多多益善啊！”

“爷……爷爷呀！”

僧官被这突然凑到眼前的猪头骇得又是一个趔趄，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听得对方竟也吃素，再看猪八戒那副体格，不由得失声惊呼，

“这……这等魁梧雄壮的……长……长老，竟……竟也是吃素的？”

孙悟空眼疾手快，一把将口水都快流出来的猪八戒拽回到身后，笑着打圆场道：

“长老莫怪，我这师弟性子急了些。没错，我们都是自幼便吃素的，乃是胎里素，长老只管安排清净素斋便是。”

“胎里素……胎里素好，胎里素好……”

僧官听得孙悟空再次确认，心中那块最大的石头，终于“咚”地一声落回了肚子里。

自古至今，可没听说过哪家占山为王、吃人嚼骨的妖怪是吃长素的。

看来这三位虽然容貌骇人，但既然严守戒律，茹素向佛，又有大唐圣僧引路，想必真是受了佛法点化，弃恶从善的异人，绝非妖邪一类。

如此一想，他脸上的惊惧之色又褪去了几分。

凌阳见气氛缓和，便也上前一步，合十温言道：“有劳长老费心安排，贫僧与徒儿们感激不尽。”

僧官连忙摆手，笑容此刻也自然了许多：

“圣僧太客气了，不过是些粗茶淡饭，山野小寺，只怕怠慢了诸位，快请入内歇息。”

说罢，他便转身高声吩咐左右那些兀自战战兢兢、不敢上前的大小僧人们：

“还愣着作甚？

快去几个人，刷洗锅灶，准备斋饭，各房中都掌起灯来，调开桌椅，务必招待好大唐来的圣僧与三位长老。”

众僧人得了吩咐，虽仍心怀畏惧，但见师父似乎已接纳了那三个怪人，也只得硬着头皮，喏喏应声，各自忙碌去了。

一行人便在僧官的引导下，穿过前院，往寺内行去。

途经回廊时，恰见十几个僧人正一瘸一拐地被同伴搀扶着往后院僧舍走，一个个鼻青脸肿，唉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