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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宗山门之外，宇宙虚空之中。
“鲲鹏号”星舰的舰桥静得能听见维生系统细微的电流声。李啸端坐在舰长席上，指尖轻轻敲击着由温润灵玉制成的扶手，发出“嗒、嗒”的微响。他没有看舷窗外那片将整个天道宗山脉染成一片血色的巨大光幕，而是凝视着面前主控光幕上不断刷新的数据流。
那片光幕，就是东域魔道第一大阵，“九天血河大阵”。它像一个巨大的、倒扣的血色琉璃碗，将天道宗的百万里基业笼罩其中。光幕表面，无数冤魂所化的符文如游鱼般穿梭，散发着令人神魂悸动的邪恶气息。偶尔有星璇盟的无人侦察机试图靠近，便会被一道突兀射出的血光瞬间消融，连一丁点残骸都无法留下。
舰桥内的空气有些凝滞。
站在下首的【神火营】统领周武，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身上的动力甲因为紧张而发出了轻微的机栝摩擦声。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看着那坚不可摧的血色光幕，声音有些发干：“盟主，这鬼东西……硬度已经超出了我们的常规武器能应对的范畴。刚才试射的‘破灵3型’导弹，连在上面留下一丝涟漪都做不到。”
他的手心里全是汗，黏糊糊地浸湿了动力甲的操作手套内衬。他能闻到空气中循环系统过滤后依然残留的一丝金属与灵石混合的焦煳味，那是刚刚导弹被血光融毁时，传感器传回的最后一丝信息素。
李啸没有立刻回答他。他抬起手，虚空一点，将主控光幕上的一组数据放大。
“周武，你看这里。”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讨论一道寻常的算术题，“‘天衍’初步估算，维持这座大阵运转，每时每刻消耗的能量，约等于三百座大型灵石矿脉的总和。并且，它的能量循环并非完美无缺，存在大约百分之零点三的逸散率。”
周武凑近了看，屏幕上那些复杂的曲线和数字让他头晕眼花。他只能看到一个结论性的红色警告：“警告：目标能量层级过高，常规物理打击无效，建议进行规则层面破解。”
“盟主……俺是个粗人，您就直说，咱该咋办？”周武挠了挠被头盔压得发痒的头皮。
李啸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让所有下属安心的自信。他没有继续解释那些复杂的理论，因为他知道，对战士而言，一个明确的指令远比一万句解释更有效。
他转过头，看向身侧另一位身着银白色贴身战甲，身形窈窕的女军官。她是“天衍”AI的首席操作官，代号“灵犀”。
“灵犀，‘阵法结构解析弹’准备得怎么样了？”
灵犀的脸上覆盖着一面银色数据面甲，只有下半张脸露在外面，她的声音通过面甲的转换，带着一种清冷的电子质感：“报告盟主，三万六千枚‘窥镜’已全部装填完毕，可以进行饱和式投放。每一枚‘窥镜’都搭载了微型灵能探针与空间道标，能采集并回传百万分之一刹那的阵法能量流向数据。”
“很好。”李啸的指尖在扶手上停下。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舷窗前，第一次正眼看向那座不可一世的血色大阵。他的瞳孔中，倒映着那片化不开的血色，但眼神却像是在看一具躺在解剖台上的标本。
“我曾经想过很多种方法来对付天道宗。”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所有人说，“比如，用上万艘无人星舰进行自杀式撞击，用一颗‘金乌’级反物质湮灭弹将这里从地图上抹去。但那太浪费了，也太不‘美’了。”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修真者总以为，他们掌握的力量是神秘的、不可揣测的。但他们忘了，任何力量，只要它存在于这个宇宙，就必须遵循最底层的规则。能量会流动，结构有节点，只要是‘存在’的东西，就可以被测量，被计算，被……理解。”
他缓缓抬起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舰桥的每一个角落，也通过通讯系统，传达到了星璇盟庞大的舰队阵列之中。
“传我命令。”
“【神火营】所属，‘窥镜’阵列，执行饱和式投放。”
“目标：九天血河大阵，全覆盖。”
“开火！”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落下，周武猛地挺直了腰板，对着通讯器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神火营！听我号令！‘窥镜’阵列，全弹发射！”
“鲲鹏号”的下方，数千艘如同狰狞巨兽的星璇盟战舰，在同一时刻，打开了它们密密麻麻的发射巢。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也没有绚烂夺目的光束。只有一片密集的、如同飞蝗过境般的银色光点，从战舰群中喷涌而出。
三万六千枚“窥镜”解析弹，每一枚都只有巴掌大小，它们在脱离舰队的瞬间，便启动了微型曲率引擎，化作一道道几乎无法被肉眼捕捉的银色流光，从四面八方，悍不畏死地撞向了那片血色的光幕。
“噗！噗！噗！噗！”
一连串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响起。这些解析弹并没有被血光融毁，它们在接触光幕的瞬间，弹头高速旋转，一种奇特的空间符文亮起，竟让它们像钻头一样，强行“钻”进了光幕的能量层之中，哪怕只能前进微不足道的一毫米，哪怕只能存在亿万分之一秒。
就在这短暂到极致的瞬间，它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弹体内的微型探针疯狂地采集着血河大阵内部的能量流向、符文结构、灵力频率……所有的数据，都在弹体被阵法彻底碾碎之前，通过量子纠缠通讯，实时回传到了“鲲鹏号”的“天衍”AI主机之中。
舰桥主控光幕上，原本模糊的、只有一个大致轮廓的大阵模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晰、具体。
无数条代表能量流动的红色线条在模型上疯狂闪现、交织，构建出一副比人体经络图复杂亿万倍的立体网络。每一个符文节点，都在被“天衍”AI用穷举法暴力破解、标记。整个血河大阵，在李啸的面前，正被一层层地剥开它神秘的外衣，露出其最本质的、由能量和规则构成的骨架。
“数据回传率百分之七十三……百分之八十九……百分之九十九点八！”灵犀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初步模型构建完成！正在进行沙盘推演，反向破解阵法核心逻辑！”
光幕上，一个进度条正在飞速前进。
而在遥远的天道宗山门内，主峰之巅的血神殿中，天道宗宗主赤天阳，正盘膝坐在一座由无数骷髅堆砌而成的白骨王座上。他闭着双眼，感受着血河大阵传来的磅礴力量，嘴角挂着一丝残忍而满足的微笑。
他能感受到外面那些“域外天魔”的徒劳攻击。每一次试探，都像是蚊虫叮咬，不仅无法伤及大阵分毫，反而会被大阵吸取能量，化为自身的养料。
“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他轻蔑地想，“以为靠着那些奇技淫巧的铁疙瘩，就能挑战传承了数十万年的圣宗神威？等本座将血神经修炼至大圆满，定要将尔等神魂抽出，炼入大阵，永世哀号！”
然而，就在此时，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脸上闪过一丝惊疑。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到……大阵的能量循环，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滞涩”。就好像一条奔腾不息的大河，河水中突然被撒入了一把沙子。虽然无伤大雅，但那种感觉，却让他极其不舒服。
“怎么回事？”他神念扫出，仔细探查整个大阵的运转情况。
大阵依旧稳固如山，血光滔天，没有任何被攻击的迹象。那些微小的滞涩感，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错觉么？”赤天阳眉头微松，随即又冷哼一声。
或许是那些蝼蚁又在用什么无聊的手段试探吧。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不过是徒劳的挣扎。
他重新闭上眼睛，神念沉入修炼之中。
他并不知道，就在他以为是“错觉”的那一刹那，他的“九天血河大阵”，这个他引以为傲的、号称连化神期修士都无法强行攻破的上古魔阵，其所有的秘密，已经被远在虚空之外的冰冷机器，解析得一清二楚。
“鲲鹏号”舰桥内，气氛已经从紧张转为了一种压抑的兴奋。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光幕上那个已经百分之百还原出来的、无比精密的大阵立体模型。
“天衍”AI那不带丝毫感情的电子音响起：
“阵法模型构建完毕。”
“核心逻辑破解完毕。”
“共计发现三千七百二十一个能量中继节点，一百零八个次级核心，以及……一个主核心。”
随着AI的播报，立体模型上，一个隐藏在无数能量线路最深处、位于“锁龙渊”正上方三万米高空某个虚空坐标点的红点，开始发出刺眼的光芒。
它，就是这座庞大战争机器的“心脏”！
李啸看着那个红点，脸上露出了如同猎人锁定猎物般的微笑。
他没有选择用炮火去“洗地”，那太愚蠢了。他要做的，是用最锋利的手术刀，一刀切断敌人的大动脉。
这就是他的战争方式，属于星璇盟的，科学的、高效的、不讲道理的战争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