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阪师团的叛逆者 第179章 酒精与线索

佐佐木雄二攥着那包轻飘飘的磺胺粉，如同握着一块烧红的炭。它既是希望，也是罪证。他迅速将其塞进最贴身的衣袋，感受着粗糙纸包摩擦皮肤的微弱触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庆幸的时候，他必须立刻处理后续——如何解释这份药的来源，以及，如何利用这扇刚刚撬开的门缝。

他回到小队车辆停靠的地方，健一和另外两名士兵正眼巴巴地望着他，眼神里混合着期待和绝望。周围的混乱依旧，伤员的呻吟声此起彼伏。

“兵长……怎么样？”健一怯生生地问。

雄二脸上挤出一种混合着疲惫与一丝“侥幸”的神情，他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那个小纸包，却没有立刻递出去，而是压低声音说：“运气好，碰到一个以前认识的后勤军官，看在同乡份上，私下匀了这么一点出来，花了……花了我们小队这个月所有的额外配给钱。”他刻意模糊了来源，并将代价归结为“配给钱”，这是一种基层部队常见的小规模灰色交易，相对容易让人接受。

健一等人的眼睛瞬间亮了，仿佛看到了神迹。对他们而言，这点磺胺粉意味着可能保住一条命，至于代价，在生存面前显得无足轻重。“太好了！兵长！太好了！”他们连声道谢，几乎要哭出来。

“省着点用，只能应急。”雄二将药粉交给健一，“看好，用在最需要的地方。这件事，不要对外声张，明白吗？传出去对谁都没好处。”他严肃地叮嘱，建立一种“共谋”的保密关系。

“是！是！我们明白！”健一等人如同小鸡啄米般点头，小心翼翼地将药粉藏好。

初步稳住内部后，雄二知道，必须尽快返回捞刀河前线。长时间滞留在此，一旦被中队长或督战队追问，很难解释。而且，他需要回到那个更能发挥他“作用”的位置。

他再次找到那个如同疯兔般的接收站少尉，这次不再要求办理繁琐的交接，而是直接报告：“长官！重伤员已按指示安置！我部需立即返回捞刀河复命！请开具一份简单的送达证明，注明时间、地点、伤员人数即可，以便我等向上峰交差！”他语气强硬了一些，点出“向上峰交差”，暗示若不给证明，耽误了返回时间，责任需要对方承担。

那少尉正被无数麻烦缠身，巴不得他们赶紧滚蛋，闻言不耐烦地吼过一个文书兵，草草写了几行字，盖了个模糊不清的章，塞给雄二：“行了行了！快走！”

拿到这张近乎废纸但聊胜于无的证明，雄二立刻带队上车。卡车驶离这片人间地狱时，所有人都沉默着，车后扬起的尘土仿佛都带着血腥味。

返回捞刀河的路程感觉比来时更加漫长。雄二的大脑却没有休息，不断回放着在红十字帐篷里的每一个细节：犹太医生精明的眼神、军医少尉听到“宫崎”名字时的反应以及“只收银圆或能兑换银圆的东西”和“上海渠道”这些关键词。

他需要找到一个可持续的、能获取“硬货”的方法。工兵的身份让他能接触到一些物资，但直接盗窃军用品风险极高。他需要更隐蔽的、价值更高且不易追踪的东西。

机会来自一次例行的浮桥检修。他发现工兵中队配给用来擦拭保养工具和少量医疗器械的工业酒精消耗极快。这种酒精纯度不高，含有杂质，不能饮用，但却是重要的清洁和消毒物资。由于战时管制，补充并不及时。

他想起在伤兵接收站，消毒药品的匮乏程度甚至超过治疗药品。那种稀释过的、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无处不在。一个念头闪过：如果……如果能搞到纯度更高的酒精，甚至是可饮用的酒精度更高的液体，在黑市上是否也能换取银圆或其它物资？酒精不仅可以用于消毒，在寒冷的季节也能用来取暖，甚至……勾兑成劣酒。

他开始有意识地留意工兵中队和周围部队的酒精配给和使用情况。他发现，由于管理混乱，不同部队之间的酒精配给量存在差异，有些部队甚至有少量库存。而前线部队，尤其是步兵，对能驱寒的烈酒需求极大，哪怕是不能直接饮用的工业酒精，经过简单勾兑也能在黑市上流通。

但这需要渠道。他想到了那个红十字帐篷的李护士。他们是否需要酒精？或者，他们是否认识需要酒精的人？

返回捞刀河后的第一个周三下午，雄二找了个借口，再次离开工兵中队驻地，前往长沙郊外的接收站区域。这次他轻车熟路，直接找到了那个红十字帐篷。

他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外围徘徊观察。他看到李护士偶尔会出来倾倒医疗垃圾，或是搬运一些空的药品箱。他耐心等待着。

当李护士又一次独自出来倒垃圾时，雄二看似无意地走了过去，在她返回帐篷前，低声开口：“李护士。”

李护士吓了一跳，警惕地看向他，认出是上次那个用文件抵押的工兵军官，眉头皱起：“是你？什么事？约定时间还没到。”

“我知道。”雄二迅速说道，目光扫过周围，“我不是来赎文件的。我想问问，你们这里……或者说，你们知道的渠道……是否需要高纯度的酒精？工业用的，或者……别的来源。量可能不大，但可以稳定提供。”他直接抛出了诱饵。

李护士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她眼神闪烁了一下，压低声音：“酒精？你从哪里弄？”

“自有办法。前线部队总有各种物资流动，不是吗？”雄二含糊其辞，暗示着自己工兵身份的特殊性，“纯度可以保证，比市面上流通的杂醇要好。你们可以用来配制消毒水，或者……其他人或许有别的用处。”他暗示了黑市酒类的可能性。

李护士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酒精确实是紧缺物资，尤其是可靠的来源。“……什么价？”

“看纯度，看质量。换银圆，或者等价的其他东西，比如信息。”雄二试探着说。他真正的目的不仅仅是换钱，更是想通过这条线，获取更多关于“上海渠道”和外汇黑市的信息。

李护士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我不能做主。你需要等一会儿。”她说完，转身快步走进了帐篷。

雄二的心提了起来，在外面焦灼地等待。几分钟后，李护士出来了，身后跟着那个犹太医生。医生依旧穿着白大褂，眼神锐利地打量着雄二。

“你能提供酒精？多少纯度？多少量？”医生开门见山，用低沉的声音问道。

“初步估计，浓度在75%以上的工业酒精，每月大概能有五到十加仑。如果有特殊需求，或许可以想办法弄到更纯的，或者别的来源。”雄二报出了一个不大但也不算太小的量，这是他能设想出的、通过一些“操作”可能实现的数字。

医生沉吟了一下。这个量对医疗点来说不算多，但也不无小补，更重要的是，如果纯度可靠，价值不低。而且，眼前这个工兵军官似乎有点不同寻常的门路。

“可以。按黑市价七折折算银圆。或者……”医生顿了顿，声音更低，“如果你能弄到更纯的、可以……用于特殊用途的酒精，价格可以更高，甚至可以用一些……稀缺的东西交换。”

“稀缺的东西？比如？”雄二心脏猛跳。

“比如，盘尼西林，或者……关于如何安全地将东西……送去上海的建议。”医生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一条新的、更加危险的线头，终于浮现了出来。酒精，成为了撬动更大秘密的杠杆。雄二知道，他正在一步步滑向更深的水域，但此刻，他已无法回头。

“成交。”他简短地回答，心中已经开始盘算，如何从混乱的前线物资流中，神不知鬼不觉地“滤”出第一批高纯度酒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