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阪师团的叛逆者 第103章 余烬与暗流（1）

爆炸的巨响还在耳膜深处轰鸣，每一次心跳都像是重锤敲打着酸痛的肋骨。佐佐木雄二挣扎着从冰冷坚硬的地面爬起，硝烟和焦糊味混合着尘土呛得他剧烈咳嗽，眼前阵阵发黑。丙区仓库深处那个被炸开的大洞，如同地狱张开的巨口，浓烟裹挟着火焰疯狂地向外翻卷，扭曲的钢梁在高温下发出呻吟。混乱的喊叫、凄厉的警笛、奔涌的人流，一切都在爆炸的余波中扭曲变形。

“佐佐木雄二！”藤田弘少佐的怒吼穿透了喧嚣，带着前所未有的震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他大步冲到雄二面前，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不再是平时的温和审视，而是**裸的、择人而噬的凶狠，“怎么回事？废物！这就是你保证的‘安全彻底’？丙区里面为什么会爆炸？说！”

雄二强压下喉咙里的腥甜，挺直剧痛的身体，声音因吸入烟尘而嘶哑：“报告长官！销毁作业在指定坑内完成！爆炸发生在丙区深处，远离销毁作业区！卑职……卑职无法解释！”他把“无法解释”咬得很重，眼神里混杂着恰到好处的惊愕、后怕和茫然。这是实情，也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防御。

“无法解释？”藤田一把揪住雄二的衣领，力量大得几乎将他提离地面，镜片几乎贴到雄二的脸上，咬牙切齿，“废物！废物！你负责的区域！你负责的废料！现在炸了！你告诉我无法解释？等着上军事法庭吧！”他猛地将雄二掼在地上，对着闻讯赶来的宪兵咆哮：“把他给我看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接触！”

两名宪兵立刻上前，冰冷的枪口顶住了雄二的腰眼。雄二没有反抗，任由他们架起自己，拖向仓库外围一个临时充当禁闭室的空置小库房。他的目光扫过混乱的现场，看到中村课长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带着两个手下正试图突破灭火士兵的阻拦，不顾危险地靠近爆炸核心区域，那双枯井般的眼睛闪烁着狂热的、势要挖出真相的光芒。

小库房里弥漫着灰尘和机油的味道。门被从外面锁上，只留下高处一个狭小的气窗透进些许天光。雄二背靠着冰冷的铁皮墙滑坐在地，大口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骨的剧痛。耳鸣还在持续，但思维却在极度的压力和痛楚中高速运转。

爆炸点……正是他布置“诱饵”铁盒的地方！那盒子里只有几片磺胺，旁边只有破布和零件，根本不可能引发如此剧烈的爆炸！除非……有人触动了那里，并且带来了真正的爆炸物！是野田？他发现了“诱饵”，气急败坏想销毁证据，结果操作失误引爆了自己携带的什么？还是……那个真正的“7号”发现了野田的行踪，引爆了陷阱要除掉他？或者……这根本就是藤田或者中村布下的另一个死局，想借机将他彻底埋葬？

柳芭……那张传递警告纸条的、灰蓝色眼睛里充满恐惧与决绝的脸再次浮现。她传递了“7号”的警告，然后……爆炸发生了。她是否也卷入了其中？凶多吉少！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流逝。库房外，救火的喧嚣、军官的怒吼、伤员的呻吟交织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门锁“咔哒”一声被打开。进来的不是宪兵，而是原田正一。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手里端着一个搪瓷缸，里面是浑浊的热水。

“雄……雄二……”原田的声音带着哭腔，把搪瓷缸塞到雄二手里，“宪兵……不让送吃的……只……只能弄点水……”

雄二接过缸子，温水下肚，稍稍缓解了喉咙的灼痛。“外面……怎么样了？”他声音嘶哑地问。

“火……火灭了……烧了好大一片……”原田惊恐地比划着，“死了人……抬出来几个……都……都焦了……认不出样子了……”他打了个寒颤，压低声音，几乎凑到雄二耳边，“中村课长……像疯了一样……在炸烂的废墟里扒拉……藤田少佐脸黑得像锅底……还有……柳芭……”

雄二的心猛地一沉：“柳芭怎么了？”

“也……也死了……”原田的声音带着恐惧和难以置信，“就在爆炸点附近……找到的……抬出来的时候……身上还压着烧焦的木头……太惨了……”

尽管早有预感，但确认的瞬间，一股冰冷的寒意还是瞬间攫住了雄二的心脏。又一条命！因为他的计划，或者因为他卷入了这个漩涡！柳芭……那个沉默的影子，伊万诺夫在仓库深处的眼睛……熄灭了。她传递了最后的警告，然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那枚刻着“小心。敌人在内部。7号”的弹壳，此刻仿佛带着灼热的诅咒，烙印在他的掌心。

“7号…”雄二喃喃道，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柳芭的死，让这个冰冷的代号染上了血色。野田？还是另有其人？

库房的门再次被粗暴地推开。这次进来的是中村课长。他身上的黑色制服沾满了烟灰和污渍，脸上甚至有几道被划破的血痕，显得更加阴沉可怖。他挥了挥手，示意原田滚出去。原田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跑了。

中村走到雄二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枯井般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冰冷的审视和一种近乎实质的压迫感。

“佐佐木雄二，”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锯子在锯木头，“丙区深处爆炸点，发现了被炸毁的苦味酸残留痕迹，还有这个。”他伸出手掌，掌心摊着一块严重扭曲变形、边缘焦黑的金属片，依稀能看出是一个小铁盒的残骸。“里面，检测到了磺胺成分的残留。”

雄二的心脏狂跳，但脸上竭力保持平静：“那是我之前清点时，发现的一盒过期报废药品，准备登记后一起销毁的。放在那里，是为了方便统一处理。”

“统一处理？”中村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冰冷的弧度，“为什么偏偏放在那个位置？为什么在你所谓的‘销毁作业’开始前，那里就发生了爆炸？为什么柳芭——那个俄国女人——会死在爆炸点附近？”他向前逼近一步，带着浓重硝烟味的气息喷在雄二脸上，“告诉我，佐佐木少尉，你在丙区深处，除了清点‘废料’，还做了什么？你和柳芭，在计划什么？那个‘7号’，指的是谁？”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冰冷的子弹。中村果然在爆炸现场找到了关键线索，并且直接将柳芭的死和他联系在了一起！他甚至提到了“7号”！这个代号，他是怎么知道的？是从柳芭身上发现的？还是……他早就知道？

“中村课长，”雄二强迫自己抬起头，迎向那令人窒息的目光，声音带着一丝被逼问的沙哑和疲惫，“我再说一次，我只是在执行藤田少佐的命令，清点丙区的报废物资。那盒磺胺是我发现的报废品，位置记录在案。至于为什么会爆炸，我不知道！柳芭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我更不知道！仓库女工在非工作区域活动，这不该问仓库管理方吗？至于‘7号’……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他咬死不知情，并将柳芭出现在危险区域的责任推给仓库管理混乱。

“不知道？”中村眼中的寒意几乎凝结，“很好。废墟里还找到一具烧焦的尸体，男性，身材中等。在他贴身衣物里，发现了一把特高课配发的南部十四式手枪残骸，编号……属于前野田大队副官，野田英树！”

野田！果然是他！他死在了爆炸点！雄二心头巨震，但脸上却适时地露出极度惊愕的表情：“野……野田副官？他不是被撤职查办了吗？怎么会……在仓库里？还带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