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阪师团的叛逆者 第85章 磺胺和寒冰（2）

五月的哈尔滨，寒意尚未完全褪去，荒地上的枯草挂着霜。雄二忍着腿伤，深一脚浅一脚地疾行，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远处铁路线上，一列运载着重型火炮和士兵的军列正冒着黑烟，沉重地向西北方向驶去，那是增援诺门坎前线的方向。空气仿佛都弥漫着硝烟和紧张的气息。

接近老江桥区域，废弃的铁路支线、锈蚀的机械残骸和破败的俄式建筑多了起来。雄二根据伊万诺夫信中模糊的描述，在靠近江岸的乱石滩和废弃的木质码头附近仔细搜寻。寒风卷着江水的腥气扑面而来。

终于，在一处背风的、半塌的俄式木屋后面，他找到了那个所谓的“废弃捕鱼屋”——其实更像一个半沉入江岸淤泥中的破木棚，歪斜地依靠着巨大的、长满藤壶和冰凌的老桥墩。

木棚腐朽不堪，散发着浓重的鱼腥和霉味。雄二警惕地观察了片刻，确认四周无人，才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里面光线昏暗，堆满了破烂的渔网、朽烂的木桶和杂物。他按照信中“冰面下”的提示，用工兵铲清理开地面厚厚的淤泥和杂物，果然在角落发现了一块可以撬动的厚重木板！

撬开木板，下面是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斜向下深入冰层和冻土的狭小地窖！一股浓烈的、刺鼻的硫磺味混合着阴冷的土腥气扑面而来！

雄二心中狂喜！他点燃随身携带的蜡烛，小心翼翼地钻了下去。地窖不大，只有几平米，但借着烛光，他清晰地看到角落堆放着十几个鼓鼓囊囊的、用厚油布包裹的麻袋！他迫不及待地解开一个麻袋口，里面是黄澄澄的、结晶状的高纯度天然硫磺矿石！另一个袋子里则是暗红色的、颗粒均匀的细铁砂！品质远超市面上能买到的任何货色！

伊万诺夫！这个神秘而危险的白俄商人，竟然真的在这里储备了如此优质的原料！雄二来不及细想对方的目的，巨大的生存压力让他立刻行动起来。他用麻袋尽可能多地装上硫磺矿石和铁砂，直到袋子沉重得几乎背不动。他不敢久留，迅速爬出地窖，盖好木板，恢复原状，然后背着沉重的麻袋，像一只负重的野兽，沿着来时的荒原，跌跌撞撞地往回赶。

当他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地回到营区外围时，天色已经擦黑。他远远看到营区门口加强了警戒，巡逻队明显增多。他不敢走大门，绕到营区侧面一处相对僻静、靠近后勤区域的矮墙。刚把沉重的麻袋扔过墙头，准备翻越时，墙根阴影里突然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熟悉的声音：

“雄二！是我！”

是原田！他正躲在一堆废弃的油桶后面，脸色苍白，身边也放着一个不小的包袱，但看起来远没有雄二那个沉重。

“东西……弄到了吗？”雄二翻过墙，低声急问。

“硫磺粉……只买到两小包，太扎眼了！铁粉买不到！不过我弄到了些上好的硫磺矿石和铁砂，还有你要的脱脂棉和纱布！”原田拍着身边的包袱，声音带着后怕，“差点被巡街的宪兵撞上！雄二，你那边……”

“快！帮我把袋子抬进去！去锅炉房！”雄二顾不上多说，两人合力抬起那个沉重的麻袋，借着夜色和营区内部熟悉的路径，再次溜进了那间暂时闲置但气味依旧刺鼻的旧锅炉房。

锁好门，点上昏暗的煤油灯。两人迫不及待地打开各自的收获。当雄二解开麻袋，露出里面成块的高纯度硫磺矿石和优质的细铁砂时，原田的眼睛都直了！

“这……这是哪弄来的？品质太好了！”

“别问！干活！”雄二打断他，眼神凌厉，“时间不多了！把这些矿石砸碎！铁砂再筛一遍，越细越好！脱脂棉和纱布按之前的大小裁剪好！”他抄起工兵铲，不顾腿伤，用力砸向一块硫磺矿石。火星四溅，刺鼻的硫磺味再次弥漫开来。

原田也被这紧迫的气氛感染，立刻动手筛铁砂，裁剪布料。锅炉房里再次响起了敲击声和布料撕裂声。这一次，有了优质的材料，雄二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了一些。他严格按照记忆中的最佳配比混合硫磺粉（用砸碎的矿石粉末替代）、细铁砂和少量硝石（上次偷的还有剩余），再用干净柔软的脱脂棉包裹，外层覆上细纱布，用针线仔细缝制成大小适中、外观整洁的布包。

一个、两个…随着时间流逝，一个个“像样”的暖宝宝在雄二手中诞生。它们不再散发浓烈的怪味，触感也更加均匀。雄二点燃一个测试，嘶嘶声轻微而稳定，热量持续散发，温度适中，持续时间明显比之前的“垃圾包”长得多！

“成了！雄二！真的成了！”原田看着那持续发热的布包，激动得声音发颤。

雄二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和硫磺粉尘，看着桌上渐渐堆起的成品，心中却没有多少喜悦，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这五十个暖宝宝，是用金条、伤腿和巨大的风险换来的，是他继续在日军体制下苟延残喘的护身符。但真正的危机，磺胺和抗联的托付，还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就在这时，锅炉房的门被粗暴地敲响！一个野田卫兵不耐烦的声音传来：“佐佐木少尉！野田中佐命令，样品做好立刻送去！防疫本部的考察提前了！明天一早就到！”

提前了？雄二和原田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野田的催促如同催命符！

雄二迅速将五十个精心制作的暖宝宝装进一个木箱，交给门外的卫兵。看着卫兵抱着箱子匆匆离去，雄二靠在冰冷的锅炉上，大口喘着气。暂时……又熬过一关。

然而，就在他心神稍定，盘算着如何利用今晚将教堂地窖的磺胺送出去时，营房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异常的骚动和厉声呵斥！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朝着锅炉房方向快速逼近！

雄二的心瞬间沉到谷底！一种极度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他猛地看向原田，原田的脸色也瞬间惨白如纸。

“佐佐木雄二！开门！特高课搜查！”一个冰冷刻板、毫无感情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如同死神的宣告！正是那个年长的特高课中村课长！

门被猛地撞开！中村课长带着几名如狼似虎的特高课人员冲了进来，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扫过一片狼藉的锅炉房，扫过雄二和原田惊惶的脸，最后定格在地上还未来得及完全收拾干净的硫磺矿石碎块、铁砂和裁剪的布料上！

“佐佐木少尉，”中村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带着一丝终于抓住把柄的冰冷得意，“深更半夜，在如此‘特殊’的场所，加工这些……管制物资（硫磺、铁砂均属战时管控）？看来，野田中佐交给你的‘重要任务’，需要用到很多违禁品啊？”他蹲下身，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捻起一撮硫磺粉末，凑到鼻尖闻了闻，枯井般的眼睛死死盯住雄二：“解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