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阪师团的叛逆者 第79章 冰河火

冰冷的河水如同无数钢针，瞬间刺穿了佐佐木雄二的皮肉骨髓。阿什河“鬼见愁”石滩湍急的暗流裹挟着他，像要把他撕碎。肺部灌满了腥冷的河水，窒息感如同铁箍勒紧喉咙。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水流轰鸣和岸上爆豆般密集的枪声——歪把子机枪的咆哮，南部十四式手枪的脆响，还有……那突兀的、如同重锤砸铁般的莫辛-纳甘步枪声！

苏联枪！赵老板的“护卫”用的是苏联制式步枪！这念头像闪电劈开雄二混沌的意识！不是黑吃黑！是陷阱！一个精心布置、引他上钩的死亡陷阱！特高课！伊万诺夫！还是……野田？巨大的恐惧和刺骨的冰寒让他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双脚在滑腻的河底乱石上猛地一蹬，拼命将头探出水面！

“噗哈！”他贪婪地吸进一口混杂着硝烟和血腥味的冰冷空气。视线被河水糊住，只看到岸边手电光柱疯狂扫射，人影在火光和黑暗中激烈交火、翻滚、倒下。赵老板那辆装磺胺的马车被掀翻在地，木箱碎裂，白色的药片在雪泥和血水中撒得到处都是。那个疤脸汉子正躲在翻倒的马车后，用一支他从未见过的、枪管粗短的冲锋枪疯狂扫射！而伏击者那边，除了日式武器的火光，赫然还有莫辛-纳甘那独特的、沉稳有力的点射！

混乱！致命的混乱！雄二顾不上多想，抓住岸边一块凸起的、挂满冰棱的巨石边缘，用尽全身力气想爬上去。右肩的旧伤被冰冷的河水浸泡和用力牵扯，传来钻心的剧痛，让他手臂一软，差点再次被激流卷走！

就在这时，一只冰冷、湿漉漉但异常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雄二骇然抬头，昏暗的光线下，对上一双熟悉的、在阴影中锐利如鹰的眼睛——是那个哑巴！他不知何时也潜入了河中，浑身湿透，破烂的围巾紧贴在脸上，眼神里没有丝毫意外，只有冰冷的催促！

哑巴猛地发力，像拖死狗一样将雄二从冰冷的河水中硬生生拽上了岸！两人滚倒在冰冷的鹅卵石滩上，溅起一片泥水。哑巴毫不停留，一把将雄二按在一块巨大的、足以遮挡火力的岩石后面，自己则闪电般探出半个身子，手中的纳甘左轮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

“砰！砰！”

一个正从侧面摸过来、举着王八盒子的特高课应声栽倒！

哑巴的枪法又快又狠，瞬间压制了那个方向的敌人！但他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在那！岩石后面！还有同伙！” 一个特高课的声音尖厉响起。

“火力压制！”

“哒哒哒……！”歪把子机枪的子弹如同泼水般扫射过来，打得岩石碎屑乱飞，火星四溅！哑巴猛地缩回身子，几发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过，打在身后的河水中！

雄二蜷缩在岩石后，剧烈的咳嗽着，吐出呛入的河水，身体因寒冷和恐惧而剧烈颤抖。他看到哑巴的左臂棉袄被子弹撕开一道口子，鲜血正迅速洇开。哑巴却像毫无知觉，只是快速给左轮换上新的子弹，那双眼睛在枪火明灭中，依旧死死盯着战场。

岸上的战斗已进入白热化。赵老板的“护卫”显然都是亡命徒，火力凶猛，配合默契。疤脸汉子那支冲锋枪压制力极强。伏击一方人数似乎更多，装备也更精良，但被突然出现的莫辛-纳甘火力打乱了阵脚，加上哑巴精准的冷枪，一时间竟被压制住了。不断有人中弹倒地，惨叫声被枪声和河水声淹没。

雄二的心脏狂跳。他看到了机会！趁乱脱身的机会！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哑巴却猛地一把将他按回地上！同时，纳甘左轮再次爆响！

“砰！”一个试图从河滩下游包抄过来的黑影应声栽倒！

哑巴急促地喘息着，指了指雄二，又指了指上游方向水流稍缓、乱石堆叠的河岸，做了一个复杂的手势——分开跑！向上游！然后他猛地指向自己，又指了指下游方向，最后用力一挥手！

他要留下断后！

雄二瞬间明白了哑巴的意图！巨大的震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冲击着他。这个神秘的哑巴，再次救了他的命，现在又要用自己的命为他争取逃跑的时间！

“走！”哑巴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野兽般的嘶吼，眼神决绝！他猛地探身，纳甘左轮再次喷吐火舌，精准地点倒了另一个试图冲过来的敌人，但也招来了更猛烈的火力压制！子弹像雨点般打在岩石上！

没有时间犹豫！雄二猛地一咬牙，借着哑巴制造的混乱和岩石的掩护，像离弦之箭般朝着上游方向狂奔！冰冷的河水再次浸透了他的裤腿，鹅卵石湿滑难行，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他不敢回头，耳中充斥着身后哑巴那支左轮顽强而孤绝的枪声，以及敌人疯狂的叫骂和火力倾泻！

“别让他跑了！”

“八嘎！追那个少尉！”

“干掉那个哑巴！”

几道手电光柱和子弹追着雄二的身影扫射过来！子弹噗噗地打在身边的石头上、河水中！雄二只感到左腿外侧一阵火辣辣的灼痛，身体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中弹了！万幸只是擦伤！

他强忍着剧痛，爆发出最后的力气，连滚带爬地冲进一片乱石堆形成的天然掩体！借着石头的掩护，他像壁虎一样贴着地面，手脚并用地向上游更黑暗、更崎岖的河岸爬去！身后的枪声、叫骂声渐渐被河水的轰鸣和距离拉远，但哑巴那支左轮最后几下孤零零的、如同悲鸣般的枪响，却像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不知爬了多久，直到冰冷的身体彻底麻木，直到确认身后再无追兵，雄二才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他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冰碴。左腿的擦伤火辣辣地疼，被河水泡透的身体在零下几十度的寒风中迅速失温，牙齿不受控制地剧烈打颤。

完了。磺胺交易彻底失败。野田的催命符近在眼前。金条没了。哑巴……凶多吉少。伊万诺夫的貂皮暗语依旧无解。特高课如同跗骨之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感觉自己就像掉进了一个无底的冰窟，黑暗和寒冷正一点点吞噬他。

就在绝望几乎将他淹没时，远处哈尔滨城区的方向，隐隐传来了一阵沉闷而持续的爆炸声！不是炮击，更像是……某种剧烈的燃烧或事故！紧接着，营区方向，尖锐而急促的警报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营房里的灯光瞬间大亮，人声、哨声、跑动的脚步声乱成一团！

雄二挣扎着抬起头，望向城区。只见靠近联队仓库的方位，夜空被映照得一片诡异的橘红！浓烟翻滚着升腾而起，即使在几里外的河滩也能清晰看到！

仓库！是联队仓库的方向失火了！

雄二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比河水更冷，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他负责的后勤仓库！里面堆放着刚刚赶制出来的第一批暖宝宝样品！还有……野田视为重要功绩的“证据”！如果被烧了……野田的怒火会把他撕成碎片！这难道是巧合？还是……有人蓄意为之？特高课？伊万诺夫？还是……野田自己为了毁灭某些证据？

巨大的危机感压倒了身体的寒冷和疼痛！他必须立刻回去！必须知道仓库发生了什么！他挣扎着爬起来，拖着受伤的腿，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一瘸一拐、跌跌撞撞地朝着火光冲天的营区方向奔去。每一步都踩在绝望的边缘，哈尔滨的寒夜，如同巨大的、冰冷的墓穴，将他牢牢困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