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阪师团的叛逆者 第72章 雪地迷雾（1）

雪粒子抽打在脸上，像细碎的冰针。佐佐木雄二骑在一匹躁动不安的军马上，身后跟着一支死气沉沉的队伍。一个加强小队，五十多人，歪歪扭扭地在没过小腿肚的积雪里跋涉，向着地图上标记为“老林子”的阿什河上游进发。掷弹筒和歪把子机枪像沉重的负担，压得抬它们的士兵喘着粗气，更压得队伍的气氛如同铅块。没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皮靴踩碎积雪的咯吱声，以及偶尔传来的低声抱怨和咳嗽。恐惧和抗拒像瘟疫一样弥漫。

“佐佐木少尉，” 原田正一策马凑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哭腔，“前面……前面就是野田长官说的‘老林子’了！这鬼地方……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我们……我们真要往里钻吗？” 他看着眼前那片被厚厚积雪覆盖、枯枝虬结如同鬼爪的密林，脸上毫无血色。他身上的棉袄鼓鼓囊囊，里面塞着雄二硬要他带上的“秘密武器”——几颗特制的烟雾弹和燃烧弹，还有一小包雄二不知从哪里搞来的、气味刺鼻的黄色粉末。

“闭嘴，原田！” 雄二的声音冷得像冰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死寂的森林，“执行命令！让所有人停下休整十分钟！检查武器！你跟我来！” 他翻身下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队伍前方一处避风的岩石后。

士兵们如蒙大赦，立刻瘫倒在雪地里，有人拿出冰冷的饭团啃着，更多的人只是茫然地望着那片如同巨兽般蛰伏的森林，眼神里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和对这场无妄之灾的怨愤。

岩石后，雄二摊开一张更详细的军用地图，指着一条蜿蜒深入密林的虚线：“这是唯一一条能走马车的老路，夏天运木材用的。现在大雪封山，但路迹还在。野田的情报说，那股抗联就藏在这条路尽头，靠近‘鹰嘴岩’的废弃伐木营地里。” 他用手指重重戳了戳地图上一个不起眼的标记。

“那……那我们直接过去？” 原田的声音发抖。

“直接过去送死吗？” 雄二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抗联不是傻子！这种地形，他们肯定有暗哨！我们大摇大摆进去，就是活靶子！” 他压低声音，手指在地图上划了一个圈，“看到这片区域没有？靠近河边，地势相对平缓，林木稀疏些。更重要的是，这里！” 他的指尖点在一个标注着“废弃煤窑”的小点上，“这附近，盘踞着一伙白俄土匪！领头的叫‘独眼’瓦西里！心狠手辣，专门打劫过路的商队，连我们关东军的零星补给队都敢动！野田早就想收拾他们了，只是没腾出手！”

原田的眼睛瞪圆了：“白俄土匪？雄二，你……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 雄二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野田要的是抗联的脑袋，去堵特高课的嘴！至于这脑袋是谁的……重要吗？”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用油布包着的物件，塞给原田，“拿着这个！找机会，把它埋在那个废弃煤窑附近，显眼点的地方！动作要快！”

原田颤抖着接过油布包，打开一角，里面赫然是一枚崭新的、刻着日文的身份牌（狗牌）！上面清晰地印着一个名字和部队番号——那是金成焕的备用身份牌！雄二不知何时搞到的！

“这……这是……” 原田吓得差点把牌子扔出去。

“金成焕的‘遗物’。” 雄二的声音毫无波澜，“瓦西里那帮土匪，跟抗联有仇！去年冬天，抗联端了他们一个窝点，抢了他们过冬的粮食和皮毛。瓦西里一直憋着气想报复！如果让他‘捡到’这个……你说，他会怎么想？” 雄二的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意，“他会以为，抗联杀了金成焕这个‘皇军军医’，抢了他的东西，然后跑到他的地盘附近活动，是想嫁祸给他，或者……是想连他一起端了！”

原田倒吸一口冷气，明白了雄二的驱虎吞狼之计！用金成焕的身份牌，挑动白俄土匪去攻击抗联！而他们这支“剿匪”部队，只需要坐收渔利，或者……在双方两败俱伤时“及时出现”，收割“战果”！

“可是……瓦西里会上当吗？万一他不去呢？” 原田还是害怕。

“贪婪和恐惧，会让他去的。” 雄二笃定地说，“他恨抗联，也怕抗联坐大。更重要的是，金成焕是军医！他身上可能带着值钱的东西，比如……药品！瓦西里那帮亡命徒，不会放过这种‘肥羊’的诱饵！快去！小心点！别让人看见！”

原田咽了口唾沫，把油布包塞进怀里最深处，像只受惊的兔子，借着岩石和灌木的掩护，朝着废弃煤窑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消失在雪幕中。

休整时间结束。雄二重新上马，强压下心中的焦灼和一丝挥之不去的罪恶感，大声下令：“目标，鹰嘴岩伐木营地！搜索前进！注意警戒！” 队伍再次蠕动起来，速度慢得像蜗牛，士兵们端着枪，眼神惊恐地扫视着两侧幽深的树林，每一步都踩在恐惧的边缘。雄二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祈祷原田能成功，祈祷瓦西里足够贪婪和愚蠢，祈祷抗联能提前警觉……时间在刺骨的寒冷和死寂的压抑中，一分一秒地煎熬着。

两个多小时后，队伍艰难地推进到距离鹰嘴岩还有两三里路的一片相对开阔的河滩地。突然，前方密林深处，隐约传来了几声清脆的枪响！

“砰！砰！哒哒哒……”

枪声打破了死寂，也瞬间引爆了队伍里压抑到极致的恐惧！

“枪声！有埋伏！”

“抗联！是抗联！”

“趴下！快趴下！”

队伍瞬间大乱！大阪的商贩兵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惊恐的尖叫和慌乱的推搡中，几十个人像受惊的羊群，呼啦一下全都趴倒在冰冷的雪地上，不少人连枪都扔了，抱着头瑟瑟发抖。几个军官试图弹压，但声音立刻被更大的恐惧淹没。

雄二的心猛地一沉！这么快就打起来了？是原田成功引动了瓦西里？还是……抗联发现了他们？

“都别慌！” 雄二厉声大喝，声音在混乱中勉强稳住了一丝局面，“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听枪声方向！在东北边！距离我们还远！是有人在交火！”

他侧耳倾听，枪声果然来自鹰嘴岩方向的侧翼，而且越来越密集，夹杂着手榴弹的爆炸声和模糊的嘶吼！是俄语和日语、中文的混杂叫骂！是瓦西里和抗联打起来了！

机会来了！

雄二眼中精光一闪，立刻对身边同样吓得脸色发白的传令兵吼道：“快！派人回去！报告野田中佐！我部在鹰嘴岩附近遭遇敌主力！正在激烈交火！请求战术指导！” 他需要把“遭遇战”和“激烈交火”的假象坐实！

“是…是！” 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往回跑。

“原田！原田正一！” 雄二转头寻找，正好看到原田气喘吁吁、连滚带爬地从侧面的林子里钻出来，脸上沾着雪和泥，但眼神里充满了完成任务的兴奋和后怕。

“雄二！埋……埋好了！我亲眼看见两个白俄崽子在煤窑附近转悠，然后……然后枪声就响了！” 原田上气不接下气。

“好！” 雄二一把抓住他，“现在，该我们上场‘助威’了！把东西拿出来！”

原田慌忙从鼓鼓囊囊的棉袄里掏出那几个特制的烟雾弹、燃烧弹，还有那包刺鼻的黄色粉末。

“所有人！听我命令！” 雄二跳上一块大石头，对着下面依旧惊魂未定的士兵大吼，“敌人在东北方向与我友军（他故意含糊其辞）激战！我们要提供火力支援！掷弹筒组！目标东北方向，鹰嘴岩侧翼林区！最大射程！烟雾弹！放！”

几个掷弹筒兵手忙脚乱地架起掷弹筒。他们根本看不到目标，只是朝着枪声最激烈的方向，胡乱地将特制的烟雾弹发射出去。

“嗵！嗵！嗵！”

几发炮弹拖着白烟，划过弧线，落在远处密林中，炸开大团大团浓密呛人的白色烟雾！瞬间将那片交火区域笼罩得更加模糊混乱！

“机枪组！对空！对空射击！制造声势！” 雄二继续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