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阪师团的叛逆者 第117章 药库惊雷

藤田弘少佐的怒火如同实质的冲击波，席卷了整个后勤药品仓库。当防疫本部药检课的正式报告送达——那批“磺胺嘧啶片”经检测，主要成分为淀粉和滑石粉，磺胺有效成分含量微乎其微，纯属假药——藤田办公桌上的茶杯瞬间变成了地上的碎片。

“八嘎！野尻这个蠢货！帝国的蛀虫！”藤田的咆哮震得窗户嗡嗡作响。野尻正是负责药品仓库的军曹长。“给我把他抓起来！立刻！马上！还有所有经手这批药的人！一个不许放过！查！给我彻查！药品仓库所有库存！所有账目！我要知道到底烂到了什么地步！”

宪兵队如狼似虎地冲进药品仓库。野尻军曹长那肥胖的身体像一滩烂泥，被从温暖的办公室里拖了出来，面无人色，屎尿齐流，嘴里只会无意识地念叨：“饶命……少佐饶命……都是……都是上面……” 他的几个亲信手下也一并被按倒在地，仓库区瞬间被封锁戒严，一片鸡飞狗跳。

混乱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炸开，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特高课的中村课长第一时间带着人赶到，枯井般的眼睛里闪烁着阴鸷的光芒，他敏锐地嗅到了机会——一个打击藤田势力、扩大特高课影响的机会。他立刻以“涉及军需物资重大舞弊”为由，强势介入调查，试图将水搅得更浑。

就在这混乱达到顶点时，藤田弘少佐的副官找到了正在马厩“车间”里、被木村严密监视的佐佐木雄二。

“佐佐木军曹！”副官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藤田少佐命令，你立刻随我去药品仓库！”

雄二的心猛地一跳，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愕和一丝不安：“药品仓库？卑职……卑职只懂暖宝宝生产，对药品……”

“少废话！”副官不耐烦地打断他，“野尻那帮蠢货被抓了，仓库里账目混乱，真假药品混杂，急需一个懂后勤、懂清点、心思细的人去梳理！少佐阁下点名让你去！这是命令！也是将功折罪的机会！木村军曹长，你也一起去！负责监督！”副官特意强调了“监督”二字。

木村脸色一僵，但不敢违抗，只能恶狠狠地瞪了雄二一眼。

雄二心中了然。藤田在盛怒和混乱中，想起了他这个“懂后勤、心思细”的工具人。一方面，野尻的人不可信，藤田需要自己的人去摸清仓库底细；另一方面，藤田依旧不放心他，所以派了木村这个忠犬寸步不离地“监督”。这既是危机，也是他等待已久的机会！

药品仓库里弥漫着浓烈的消毒水、酒精和药粉混合的刺鼻气味，与马厩的硫磺味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窒息。货架林立，各种药品、纱布、器械分门别类堆放着，但此刻却是一片狼藉。文件柜被撬开，账册散落一地，地上还有宪兵抓捕时留下的鞋印和杂物。几个特高课的人员在中村课长手下干将森田中尉的带领下，正在粗暴地翻检着货架上的药品，气氛紧张压抑。

藤田脸色铁青地站在仓库中央，看到雄二和木村进来，指了指旁边一张堆满了混乱账册的桌子，声音冰冷：“佐佐木军曹！你的任务，就是把这些烂账，和仓库里剩下的所有药品库存，给我一笔一笔、一瓶一瓶地对清楚！特别是消炎类药品！磺胺嘧啶，盘尼西林！我要知道到底还有多少是真的！多少被那群蛀虫调包了！木村！你看着他！一步不许离开！”

“嗨依！”雄二和木村同时应声。

雄二坐到桌前，深吸一口气，拿起最上面一本厚厚的药品入库登记册。木村则像一尊铁塔，抱着胳膊杵在他身后，目光如炬，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清点开始了。这是一项枯燥、繁琐却又极其关键的工作。雄二表现得极其专注和细致。他先核对账册，再根据账册记录去货架上寻找对应的药品，检查包装、标签、批号，甚至打开瓶盖，仔细辨别药品的气味、颜色和性状（这是藤田特意要求的“验真”环节）。每核对完一项，他就在账册上做下标记，并在旁边一个空白的登记本上详细记录。

“磺胺嘧啶片，批号S-1039，账册登记数量：50瓶。货架实际数量：48瓶。开箱抽检两瓶：一瓶封蜡完好，药片气味色泽正常；一瓶封蜡有细微破损，药片略有受潮结块……”雄二的声音平静无波，如同在念一份机械报告。

木村凑近看了看他打开的瓶子，又看了看记录，不耐烦地哼了一声。

时间在核对、清点、记录中缓慢流逝。雄二的动作沉稳，眼神专注，仿佛全身心都投入到了这项枯燥的任务中。木村盯得久了，眼睛发酸，精神也开始有些松懈。仓库另一头，特高课的人还在翻箱倒柜，与藤田手下的人不时发生口角，争执声隐隐传来。

雄二的心跳却如同密集的鼓点。他的目标，是那些真正的、严格管制的消炎药！尤其是盘尼西林！他知道，在如此混乱的仓库里，在真假混杂的药品中，在藤田急于摸清家底、中村虎视眈眈的背景下，这是他唯一可能接触并“操作”的机会。

机会出现在核对一批“待销毁过期药品”时。账册上登记着十几瓶标记过期的磺胺注射液和几盒盘尼西林粉针（盘尼西林极其珍贵，即使过期也需特殊登记销毁）。雄二在角落一个积满灰尘的待处理品货架上找到了它们。他拿起一瓶磺胺注射液，标签上的日期确实早已过期。他打开瓶塞，一股淡淡的酸败气味飘出。

“过期磺胺注射液，批号……数量……性状酸败……”雄二一边记录，一边拿起旁边一个贴着“盘尼西林（已过期）”标签的小纸盒。盒子很轻。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三个空了的西林瓶！只有瓶子和标签，里面的药粉早已不见！

“报告！”雄二立刻提高声音，指着空盒子，“盘尼西林粉针（批号p-0928），账册登记待销毁数量：3支。实际库存：空瓶三只！药品缺失！”

“什么？！”藤田闻声立刻大步走过来，脸色更加难看。他拿起空盒子看了看，又看了看雄二记录的账册，猛地将空盒摔在地上：“废物！一群废物！连过期药都看不住！”他显然认为这是野尻等人监守自盗的又一罪证。

木村也凑过来查看，确认是空瓶，骂了一句。

雄二继续清点其他过期品，表现得尽职尽责。但在检查一瓶过期磺胺嘧啶片时（同样是待销毁品），他“不小心”手一滑，药瓶掉在地上，玻璃瓶碎裂，白色的药片撒了一地。

“八嘎！废物！”木村怒骂。

“对不起！军曹长！卑职手滑了！”雄二连忙道歉，蹲下身去收拾碎片和药片。木村也骂骂咧咧地弯腰帮忙。就在两人低头清理的瞬间，雄二借着身体的遮挡，手指如同闪电般探向旁边货架最底层一个不起眼的、被其他杂物半挡着的纸箱。纸箱上没有任何标签，但在刚才清点路过时，他敏锐地闻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盘尼西林粉针特有的、略带霉味的特殊气息！他指尖触到一个冰冷坚硬的玻璃瓶身，瞬间将其夹出，塞进了自己宽大的棉袄袖袋里！整个动作不到一秒，快得连近在咫尺的木村都毫无察觉。

“快点收拾干净！磨蹭什么！”木村直起身，不耐烦地催促。

“嗨依！”雄二将地上的碎玻璃和药片扫进簸箕，心跳如雷，脸上却一片平静。袖袋里那支小小的、冰冷的玻璃瓶，如同一块烧红的烙铁，紧贴着他的手臂。

清点工作持续了大半天。雄二一丝不苟地记录着仓库里触目惊心的混乱和亏空：大量药品账实不符，过期药与正常药混放，假药充斥其中。藤田的脸色越来越铁青，中村手下的森田中尉则在一旁冷眼旁观，不时记录着什么。

傍晚时分，藤田终于忍无可忍，下令将剩余的清点工作交给后续的专业人员（主要是他信任的会计班），并勒令雄二和木村返回马厩，不得耽误暖宝宝生产。

回到马厩破板房，锁好门，雄二才在黑暗中，颤抖着从袖袋里掏出那支“战利品”。一支标准的20万单位盘尼西林粉针！标签被撕掉了，瓶身上只有模糊的批号印记，显然是被刻意隐藏的“黑货”。这很可能是野尻之流准备私下倒卖的真药！

他迅速将这支珍贵的药品藏入地砖下的暗格。加上原田之前冒险弄来的，和从“保健药”里省下的零星真磺胺，他的储备终于有了一点起色。更重要的是，他证明了药品仓库这条线是可行的！混乱是他的掩护，藤田的“信任”是他的通行证！

几天后，暖宝宝配发日。小岛三郎再次排队领取。在领取的瞬间，雄二将两个暖宝宝递给他，同时手指极其轻微地在其中一个暖宝宝粗糙的纸面上点了三下。小岛接过暖宝宝，眼神微微一动，不动声色地揣进怀里。

傍晚收工后，雄二在清理操作台时，发现工具篮里多了一个不起眼的、被硫磺粉尘覆盖的螺丝帽。他不动声色地拿起螺丝帽，在背面发现了一个用锐器新刻的俄文字母：

**“n”** （I）

“n” （I），在俄语字母表里排第10位。10？是某种确认信号，还是新的指令？雄二迅速回忆与小岛约定的简单密码表。“n” 代表什么？是“nhcтpymehт”（Instrument - 工具）？还是 “nглa”（Igla - 针）？

他心中一动，想起了盘尼西林粉针需要注射器。抗联极度缺乏医疗手术器械！

果然，深夜，板房的门被以约定的节奏敲响。小岛三郎闪身进来，脸色凝重。

“张大夫急信，”小岛声音压得极低，“‘暖炉’运转尚可，但‘炉钳’（手术器械）奇缺。特别是止血钳、手术刀、缝合针线。一批重伤员急需手术，否则撑不过这个冬天。能否设法？”

雄二的心沉了下去。药品已属不易，手术器械更是日军严格管控的战略物资！体积大，目标明显，如何夹带？

“量？种类？”雄二沉声问。

“最少三套基础器械包。止血钳、持针器、手术刀柄、刀片、缝合针线是核心。”小岛语速飞快，“越快越好！老地方，新招牌，走‘暖炉’渠道风险太大，需另辟‘冰道’（全新安全通道）。”

难题！巨大的难题！雄二眉头紧锁。藤田的药品仓库刚刚经历清洗，管控必然更加严格。手术器械库房更是守卫森严，独立管理。如何在短时间内搞到三套基础手术器械包？如何建立全新的“冰道”运送？

“知道了。容我想想。”雄二只回了四个字。

送走小岛，雄二靠在冰冷的墙上，疲惫感从未如此沉重。药品的通道刚刚打开一丝缝隙，新的、更艰巨的任务又压了上来。手术器械……“冰道”……他需要一个新的突破口。

就在这时，板房的门被急促而猛烈地拍响了！不是约定的暗号！

“佐佐木！开门！快开门！”门外传来木村军曹长惊惶失措、带着哭腔的嘶吼！

雄二猛地拉开门。木村像见了鬼一样，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得如同筛糠，几乎站立不稳。

“原……原田……原田正一被特高课抓回去了！”木村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就在刚才！中村课长亲自带人……冲进他住的工棚……把他拖走了！他……他临走时……指着马厩方向……喊……喊你的名字！”

轰！

如同惊雷在雄二脑中炸响！原田！还是没躲过去！而且……他在被捕时，喊了自己的名字！中村这条毒蛇，终于找到了下口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