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阪师团的叛逆者 第111章 硫磺风暴

“c”（cepa）——硫磺的印记刻在冰冷的墙洞内壁，如同投入暗流的石子，佐佐木雄二在焦灼中等待回响。三天过去，马厩的恶臭依旧，木村的监视更甚，墙洞毫无动静。十支盘尼西林如同十颗烧红的炭，藏在暖宝宝的空袋夹层里，紧贴着他床板的暗格。每一秒的流逝，都意味着抗联伤员的痛苦加剧，也意味着暴露的风险剧增。

藤田弘少佐的“视察”像一道赦令，打破了凝滞的僵局。当副官冷冰冰地通知木村“藤田少佐即刻视察马厩”时，木村那张凶神恶煞的脸瞬间爬满了谄媚的褶皱，呼喝声都变调了：“都给我动起来！把马刷干净！地扫三遍！角落的粪渣都给老子舔干净！佐佐木！你！去把库房那些破铜烂铁收拾整齐！特别是那些暖宝宝的材料！少佐阁下问起来，知道怎么说吗？就说我们在研究改进！为部队冬季拉练做准备！听见没有？”

“嗨依！”雄二低头应道，心脏却在胸腔里猛烈撞击。机会！终于来了！

他快步走向马厩角落那个充当工具和杂物库的小板房。推开门，一股混杂着铁锈、机油、霉味和淡淡硫磺粉尘的气味扑面而来。角落堆放着几箱落满灰尘的暖宝宝材料：成袋的活性炭、蛭石、生锈的铁屑，以及几个半开的麻袋，里面是黄澄澄的硫磺矿粉！这正是他之前“改进”配方时囤积的原料！硫磺！刺鼻的气味！易燃的粉尘！

雄二的目光锐利如鹰，迅速扫视整个库房。通风极差，只有一个窄小的气窗。地面、货架、甚至空气中，都飘浮着一层肉眼可见的、极其细微的硫磺粉尘！这是完美的环境！他需要的“意外”，就在这里！

时间紧迫，藤田的脚步声似乎已在马厩门口响起。雄二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狂跳的心脏，动作却异常沉稳。他没有立刻去“整理”暖宝宝材料，而是走向库房最里面，那里堆放着几桶用于清洗马具的劣质灯油和几捆干燥的破布棉纱。他装作被杂物绊了一下，身体一个踉跄，看似无意地撞翻了那几捆破布棉纱，散落的破布正好覆盖在油桶的阀门附近。

接着，他转身走向那堆硫磺矿粉。他拿起一个空木箱，装作要整理，却“不小心”将箱子重重地磕在装满硫磺粉的麻袋上！

“噗！”一声闷响！

麻袋被撞破一个口子！大量金黄色的硫磺矿粉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在干燥、布满粉尘的地面上堆起一座小山！更致命的是，飞扬而起的、浓度极高的硫磺粉尘瞬间弥漫了整个狭小的空间！刺鼻的气味浓烈得让人窒息！

就是现在！

雄二背对着门口，身体恰好挡住了他手部的动作。他飞快地从怀里掏出那个用油纸包裹的、从旧暖宝宝里拆出的铁粉和活性炭混合物（这是他之前拆解样品时留下的），手指极其隐蔽地一弹！一小撮混合着铁粉的黑色粉末，如同被风吹动般，精准地飘向旁边那盏挂在货架立柱上、为了照明而点燃的、哔啵作响的旧马灯！

火星！只需要一点火星！

飘散的铁粉混合物颗粒极其细小，带着静电，如同飞蛾般扑向那摇曳的灯火——

嗤啦！

一道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蓝色电火花在灯焰边缘瞬间闪现！

轰！

惊天动地的爆炸毫无征兆地在小库房内炸响！不是剧烈的冲击波，而是瞬间爆燃的恐怖火球！弥漫在空气中的高浓度硫磺粉尘，遇到那一点致命的火星，发生了猛烈的粉尘爆炸！

赤红色的火焰夹杂着滚滚浓烟，如同愤怒的巨兽，瞬间吞噬了库房内部！强大的气浪将库房那扇单薄的木门直接轰飞！灼热的气流裹挟着刺鼻的硫磺浓烟、燃烧的破布棉絮和焦黑的粉尘，如同火山喷发般从门口和狭窄的气窗狂涌而出！

“啊——！”

“爆炸了！库房炸了！”

“救命啊！”

马厩外瞬间陷入一片鬼哭狼嚎的混乱！刚走到马厩入口、正被木村谄媚迎接的藤田弘少佐，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和扑面而来的热浪烟尘惊得猛地后退几步，金丝眼镜都差点震掉！木村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坐在地上，面无人色！

雄二在爆炸发生的瞬间，就利用对库房结构的熟悉，提前一步扑向了门口相对空旷、远离爆炸核心的位置。尽管如此，狂暴的气浪还是将他狠狠掀飞出去，重重摔在几米外的草料堆上！后背传来剧烈的灼痛感，耳朵里充满了尖锐的蜂鸣，浓烈的硫磺烟雾呛得他剧烈咳嗽，眼泪直流。但他顾不得疼痛，挣扎着抬起头，脸上布满了被烟熏火燎的黑灰和“极度惊恐”的表情。

“救……救命！硫磺……粉尘……灯……”他指着浓烟滚滚、火光隐现的库房，声音嘶哑地尖叫，将一个被意外爆炸吓破胆的倒霉蛋演绎得淋漓尽致。

藤田在副官和卫兵的护卫下，惊魂未定地看着一片狼藉的现场。刺鼻的硫磺味和焦糊味弥漫了整个马厩，几匹靠近库房的战马受惊嘶鸣，士兵们乱作一团，提着水桶却不敢靠近还在冒烟的库房入口。

“怎么回事？佐佐木！怎么回事？”藤田的声音带着惊怒和后怕，指着雄二厉声喝问。如果刚才他早到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雄二被两个士兵从草料堆里拖起来，他剧烈咳嗽着，脸上黑一道白一道，衣服多处被燎破，声音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和“委屈”：“报……报告少佐！卑……卑职在整理库房……想……想把暖宝宝的材料归置好……不……不小心撞破了装硫磺粉的麻袋……粉尘……粉尘飞得到处都是……那盏破马灯……火星……火星溅到粉尘里……就……就炸了！”他语无伦次，身体还在“害怕”地颤抖，将事故原因指向了粉尘爆炸的常识和自己“笨手笨脚”的失误。

“硫磺粉尘爆炸？”藤田眉头紧锁，他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军官，自然知道这种工业事故的原理。他看了一眼还在冒烟的库房入口，里面一片狼藉，焦黑一片，暖宝宝的材料显然毁了大半。他的目光又落到雄二那张狼狈不堪、写满恐惧的脸上，心中的怀疑被这“合情合理”的意外和对方的惨状暂时压了下去。这似乎……真的只是一场由疏忽大意引发的、不幸的意外？

“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藤田的怒火转向了木村，“你是怎么管理的？库房重地，粉尘弥漫，还点明火？你这军曹长是干什么吃的？”

木村瘫在地上，面如死灰，百口莫辩：“少……少佐阁下……我……我……”

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在混乱的人群外围响起，带着急切和一种底层士兵特有的直白：

“少……少佐阁下！硫磺粉是危险！可……可那暖宝宝是好东西啊！”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个面生的年轻辎重兵，冻得通红的脸上带着憨厚和紧张。他身边还站着几个同样穿着脏污棉袄的士兵，都眼巴巴地看着藤田。

藤田眉头一皱：“嗯？”

那士兵似乎鼓足了勇气，声音大了些：“报……报告少佐！去年冬天，佐佐木军曹……呃……少尉那时候做的暖宝宝，可救了我们不少兄弟的命！站岗放哨，手脚冻僵了，怀里揣一个，能顶大半天！比发的那点劣质烧酒管用多了！今年天更冷，演习拉练眼看就要开始……兄弟们都盼着……盼着能再发点呢！”他越说越顺溜，带着底层士兵的朴实诉求。

“是啊，少佐阁下！”

“那暖宝宝真的顶用！”

“硫磺粉危险，小心点弄不就行了？总比冻掉脚趾头强啊！”

几个士兵也跟着七嘴八舌地附和起来，眼神里充满了对暖宝宝的热切渴望和对即将到来的严寒拉练的恐惧。

藤田愣住了。他没想到一场爆炸事故，竟然引出了士兵们对暖宝宝如此强烈的需求！他看着眼前这些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脸上写满疲惫和希冀的士兵，又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库房和狼狈不堪的佐佐木雄二。

商人精明的本能瞬间压过了愤怒。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巨大的“商机”和“稳定军心”的机会！大阪第四师团在关东军内部本就以“商贩师团”闻名，后勤运作空间极大。这种成本低廉、士兵急需的御寒物资，如果能量产配发，不仅能大大缓解冬季演习的压力，减少冻伤减员，更能成为他向联队本部乃至更高层邀功的资本！甚至……在黑市上，这也是一条巨大的财路！瓦西里那条线断了，暖宝宝这条线，似乎可以重新接上？

藤田的目光再次投向佐佐木雄二，眼神变得复杂而深邃。这个佐佐木，虽然是个麻烦，但确实是个能“创造价值”的麻烦。爆炸是意外，但暖宝宝的价值是实打实的。硫磺危险？加强管理，严格操作规程便是！只要有利可图，风险可以控制！

藤田推了推金丝眼镜，脸上那暴怒的神情迅速褪去，换上了一副“体恤下情”的温和面具。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甚至带上了一丝“鼓励”：

“佐佐木军曹！”

“卑……卑职在！”雄二挣扎着站直，声音依旧“虚弱”。

“看来，士兵们对你发明的暖宝宝，评价很高啊。”藤田的目光扫过那几个士兵，最后定格在雄二身上，“虽然此次事故，暴露了你和木村在安全管理上的严重失职！硫磺粉尘，岂能如此儿戏？”他语气陡然严厉，木村吓得又是一哆嗦。

“但是！”藤田话锋一转，“暖宝宝作为提升部队冬季作战和生存能力的重要物资，其价值不容忽视！士兵们的需求，就是命令！”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命令！立即重启暖宝宝的生产！佐佐木军曹，由你全权负责技术指导和质量把控！木村军曹长！”

“嗨……嗨依！”木村连滚爬爬地站起来。

“你负责提供场地、人力和安全保障！所有硫磺等危险原料，单独设立隔离仓库，严格按规程操作！通风！防火！严禁明火！再出任何纰漏，你们两个，一起上军事法庭！”藤田的警告冰冷刺骨。

“至于你，佐佐木军曹，”藤田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雄二身上，“这是你将功折罪的最后机会！拿出你当初‘改进’的本事来！我要在冬季演习开始前，看到足够配发部队的合格产品！质量要好！产量要大！明白吗？”

“嗨依！谢少佐信任！卑职定当竭尽全力！保证完成任务！”雄二深深低下头，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激动和“感恩戴德”。低垂的眼睑下，冰冷的火焰在燃烧。重启生产的大门，终于被他用一场硫磺风暴，强行炸开了！

藤田满意地点点头，又安抚性地对那几个士兵说了几句“体恤士兵疾苦”的官话，便在副官和卫兵的簇拥下离开了。留下马厩一片狼藉，以及劫后余生、心思各异的众人。

木村抹了把冷汗，看向雄二的眼神充满了怨毒和后怕，但藤田的命令压得他不敢发作，只能恶狠狠地吼道：“听见少佐阁下的命令了？还不快去收拾！明天就开始干活！硫磺库房按规矩弄！再出一点事，老子先扒了你的皮！”

雄二没有理会木村的咆哮。他捂着被灼痛的后背，踉跄着走向自己的破板房。刺鼻的硫磺味依旧弥漫在空气中，库房的废墟还在冒着青烟。但他的心，却在燃烧。暖宝宝的生产线即将重启，那十个藏着“柴火”的特殊暖宝宝，终于有了混入其中、鱼目混珠的机会！刺鼻的硫磺气味，将是它们最好的掩护。

然而，就在他推开破板房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时，眼角的余光瞥见马厩后墙的阴影里，似乎有个身影一闪而过。那身影极其模糊，速度极快，但那一闪而逝的侧脸轮廓和走路的姿态……

雄二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窟。

是吉田茂！那个被停职的“7号”！他果然在暗中窥视！这场爆炸，这场重启，是否也在他的算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