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精密仪器运转时细微的嗡鸣,构成了特调局地下秘密基地医疗区特有的背景音。柔和的暖白色灯光从天花板洒下,照亮了独立医疗舱内简洁而充满科技感的陈设。
黎昼感觉自己像是沉在温暖粘稠的蜜糖里,意识一点点从无边的黑暗和剧痛中挣扎着上浮。眼皮重得像灌了铅,每一次试图掀开都带来一阵眩晕。身体的感觉很奇怪,大部分是麻木的,只有胸腔深处和四肢百骸偶尔传来一阵阵深沉的、被药物压制后的钝痛。她费力地睁开一条缝,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医疗舱柔和的顶灯,还有悬挂在床边、屏幕上跳动着稳定绿色波形的生命体征监护仪。口鼻间没有了剑冢的铁锈硫磺味,也没有荒山的刺骨寒风,只有干净、略带凉意的空气。
一个平静无波、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黎昼极其缓慢地转动眼珠,看到了坐在医疗舱旁边一张椅子上的陆屿。他依旧穿着那身一丝不苟的深色技术制服,鼻梁上架着标志性的黑框眼镜。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终端,屏幕上正飞速滚动着复杂的数据流。他似乎一直守在这里。黎昼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只发出一点微弱的气音。陆屿放下平板,起身走到医疗舱旁边的控制台,熟练地操作了几下。一根纤细的吸管从床边升起,凑到黎昼唇边。里面是温度适宜的、带着淡淡甜味的营养液。黎昼小口啜吸着,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舒适和力量。意识也随着液体的滋润更加清晰。昏迷前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剑冢的绝望坟场、祭坛的惨烈血战、撕裂灵魂的空间通道、最后关头化为灰烬的披肩…还有,那台彻底报废的湮灭者量子炮。
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厉害。陆屿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是在汇报一份实验数据。他告诉黎昼,其他人都在医疗区。林燃骨折和内伤严重,正在接受细胞再生治疗。江照精神力透支,需要静养恢复。顾言和云瑶伤势较轻,已无大碍。那三位问剑宗修士伤势最重,还在深度治疗中。至于黎昼自己,内脏多处破裂,经脉严重受损,全身十七处骨裂,失血过多。能醒过来,是奇迹。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落在黎昼脸上,似乎在评估这个奇迹的状态。
黎昼沉默地听着,又吸了几口营养液。身体各处传来的钝痛提醒着她陆屿所说的每一个字。但她更关心的不是这个。她盯着陆屿,眼神里重新燃起属于科学家的执着光芒,虽然依旧虚弱,却异常坚定。陆屿似乎早就料到她会问这个,没有任何意外。他拿起旁边的平板,点了几下,调出几份加密文件。他告诉黎昼,她带回来的东西包括剑冢核心区域的焦土样本,内含微量魔气残留、一块低阶剑骸傀儡的金属碎片、以及湮灭者量子炮在最后战斗中强行记录的、极度残缺的能量波动数据流。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按照黎昼的要求,在她昏迷期间,他利用基地的深蓝矩阵超算平台,对这三类样本和数据进行了交叉深度分析。重点排查了巫师塞缪尔最后施展那个大型干扰法术时的能量频谱细节。结果很异常。陆屿的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滑动、放大。一个极其复杂、充满无数干扰峰值和杂波的能量频谱图被投射到医疗舱对面的白色墙壁上。他用激光笔点向频谱图中一段极其狭窄、几乎被淹没在狂暴魔法能量背景下的区域。他将那个区域放大到极致,并进行了复杂的滤波和特征提取处理。一段极其微弱、但波形却异常规整、带着明显非自然特征的信号片段,清晰地呈现在黎昼眼前!那信号的波形,呈现一种尖锐的、周期性重复的锯齿状脉冲,脉冲间隔精确到纳秒级别!其频率调制方式,带着一种冰冷的、逻辑严密的数学美感,与周围那些狂暴、混沌、充满主观意志的魔法能量波动格格不入!就像在一幅狂野的抽象泼墨画中,发现了一小块用精密尺规绘制的几何图形!
黎昼的瞳孔猛地收缩!身为顶尖的物理学家和武器工程师,她太熟悉这种信号特征了!这根本不是魔法!这是高度发达、逻辑严密的人工科技造物才会产生的能量调制信号!陆屿的声音低沉而凝重,如同在宣读一份审判书。他对该信号片段进行了全特征库比对分析。其核心编码逻辑、能量调制方式、以及残留的底层信息熵特征与以下数据库高度吻合:黎昼同志在剑冢战斗前,于国内某地区异常能量波动中捕捉到的未知干扰信号片段;沈铮局长提供的、关于代号P普罗米修斯组织已知技术活动的部分能量特征档案。吻合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七点八。
普罗米修斯…黎昼的声音干涩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金属手攥紧。那个她视为噩梦源头、疯狂科学家导师的名字,如同幽灵般再次浮现。结论?黎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向陆屿,眼神锐利如手术刀。陆屿关闭投影,直视着黎昼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有高度可信的证据表明,在巫师塞缪尔施展的干扰法术中,存在非自然、非魔法来源的科技能量介入。其技术特征与P组织高度关联。这种介入并非偶然干扰,而是深度嵌入魔法能量结构,起到了优化法术稳定性、提升能量转化效率、甚至可能改变法术指向性的作用。通俗地说,他停顿了一下,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冰冷的穿透力,有人,在幕后,给巫师的魔法,提供了技术外挂或者进行了科技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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