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哨所后方的风雪崖上,那道无声裂开的巨大冰岩断口处,灼热的气息在凛冽寒风中渐渐散去,只留下光滑如镜的切面和萦绕不散的剑意余威。林燃收剑入鞘,对着风雪中静立的江照,郑重道出那声多谢后,便独自转身走回哨所,她的身影沉默而坚定,仿佛卸下了某种无形的千斤重担,又像是将所有的重量都更深刻地压进了骨骼与意志的深处。寂火剑归于沉寂,但古朴的剑鞘之内,仿佛有炽热的熔岩在无声地奔流涌动。
哨所内,黎昼依旧在工坊的零件堆里睡得昏沉,怀里紧紧抱着那个小小的、亮着稳定绿色信号灯的中继器,身上盖着老赵悄悄送来的厚实军大衣,对昨夜的风雪与黎明时分的激荡剑意浑然不觉。
休息室里,气氛依旧带着大战来临前特有的凝重。顾言坐在粗糙的木桌边,手指无意识地在摊开的地图上划着可能的行进路线,眉头紧锁,反复推演着通往剑冢的路径以及可能遭遇的阻击点。云瑶则靠窗站着,目光有些放空地望着窗外。哨所建在半山腰,透过凝结着繁复冰花的玻璃窗,可以俯瞰下方山谷里那个小小的、如同灰色补丁般紧紧贴在莽莽昆仑山脚下的边陲小镇。
小镇确实很小,只有一条蜿蜒的主街,房屋低矮,大多是土石垒砌而成,屋顶覆盖着厚厚的、未经打扰的白雪。此刻正是上午时分,虽然寒风依旧刺骨,但主街上却意外地透出些许生气。穿着臃肿厚棉袄、头戴防风皮帽的居民们缩着脖子在街上匆匆来往,简陋的摊位沿街摆放,上面陈列着冻得硬邦邦的牛羊肉、各种干果、未经鞣制的皮毛,以及一些色彩鲜艳、带着浓郁民族风格的手工织物。袅袅的炊烟从低矮烟囱里持续升起,在冰冷干燥的空气中拉扯出灰白的细线,混杂着烤馕的焦香和羊肉汤的浓郁气息,隐隐约约地飘了上来,带来一丝人间烟火的暖意。
那是一种充满了原始生命力的、顽强的、属于这片土地上的普通人的日常图景。与昨夜经历的血火废墟,与即将踏入的、传闻中凶险万分的古老禁地,形成了极其强烈、几乎令人心悸的反差。
云瑶怔怔地望着那片在灰白苍茫山峦背景下显得格外鲜活、甚至有些刺目的市集,看着那些在凛冽寒风中为了生计忙碌、脸上带着质朴笑容和冻痕的人们,心底深处那根自宗门覆灭后便一直紧绷欲断的弦,似乎被什么东西极其轻柔地拨动了一下。太沉重了,从昨夜到现在,巨大的悲痛、焚心的愤怒、前途未卜的压抑、未知的凶险……如同冰冷沉重的铅块,沉甸甸地坠在每个人的心头,连呼吸都觉得滞涩困难。
她迫切地需要一点光。一点鲜活的色彩。一点……能让她和同伴们暂时从这无边重压下喘口气、找回些许生机的东西。
突然,她转过身,几步走到还在对着地图苦思冥想、眉头紧锁的顾言面前,不由分说地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声音里带着一种刻意扬起的、试图打破沉重氛围的活力:喂!顾言!别再看那张破地图了!陪我去下面的镇上逛逛!
顾言被她拽得一个趔趄,愕然抬起头:逛……逛什么?现在?大小姐,我们马上就要去剑冢拼命了!那不是去旅游观光!他指着窗外,语气带着难以置信,你看看下面那地方,穷乡僻壤的,能有什么好逛的?这风大得,怕是能把人都给吹跑了!
我不管!云瑶下巴微扬,那双漂亮的杏眼里努力闪烁着往日灵动的神采,尽管深处依旧藏着难以抹去的疲惫,我需要去买点东西!补充点必要的‘战备物资’!你看这鬼地方冷的,我这身裙子都快冻透了!她扯了扯自己那件即使在颠沛旅途中也尽力保持整洁、但在此刻环境中明显显得单薄了些的洛丽塔风格裙摆。
顾言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看着她身上那件在灰扑扑哨所背景里显得格外突兀的精致裙装,无奈地抬手扶额:我的姑奶奶,你这身行头……打算穿着去剑冢?你是计划用你那巨大的裙撑把乘风宗的人绊倒吗?还是指望用这些蕾丝花边把他们勒死?他手指点着地图上标记的剑冢区域,语气加重,剑冢那地方,据古籍记载是历代剑气纵横交织之地,环境恶劣,碎石嶙峋,比这哨所周边还要凶险十倍!你这身打扮进去,怕是一个不小心就得被刮成破布条!
谁说要穿这个去了!云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是要去买新的!既能打架行动方便、又能保暖御寒,还得好看的新‘战袍’!她特意强调了好看两个字,仿佛这是与实用性同等重要的关键指标。
顾言还想再劝,但目光触及云瑶眼底那抹努力支撑起来的亮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到了嘴边的犀利吐槽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叹了口气,带着点认命的神情站起身:行行行,陪你去!就当是战前侦察一下周边地形和民情了!不过咱们事先说好,要是买不到你心目中那种既能打架又能保暖还特别好看的洛丽塔战袍,你可别到时候失望哭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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