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引擎的轰鸣声在昆仑山脉凛冽的罡风中显得异常沉闷,仿佛也被那远方的惨烈景象夺去了气势。舷窗外,那座悬浮于云海之上、血光冲天的悬空山,连同祭坛上堆积如山的俘虏、玄冰棺椁中安详却刺目的身影,以及萧翊那寒冰般冷漠平静的话语,如同滚烫的烙铁,深深灼刻在每个人的视网膜上,更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几乎令人喘不过气。
机舱内,死寂得可怕,空气凝固如同坚冰。
云瑶捂着嘴,泪水无声地持续滑落,肩膀因压抑的悲恸而微微颤抖。顾言脸色铁青,拳头攥得指节发白,圣光在法杖顶端不安地跳动闪烁。黎昼紧紧抱着她的武器箱,小脸煞白,战术终端的屏幕早已因过载而熄灭,她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那仿佛永无止境的翻滚云海。江照坐在驾驶舱副位,背脊挺得笔直,侧脸线条冷硬如同冰雕,只有那紧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隐约泄露着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
而林燃。
她依旧维持着站在舷窗边的姿势,仿佛自那时起便凝固成了雕像,再未移动分毫。寂火剑背在身后,那令人心悸的低沉嗡鸣已彻底消失,安静得如同死物。她周身不再有丝毫凌厉的剑气逸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窒息的冰冷死寂。仿佛所有的愤怒、杀意、乃至那瞬间爆发的撕心裂肺的悲恸,都在看到冰棺中师父面容的刹那,被一股无可抗拒的绝对零度寒流彻底冻结、冰封。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只余下一片令人心寒的空白。然而,这片空白之下,分明涌动着比岩浆更炽热、比深渊更绝望的惊痛与毁灭冲动,它们被强行锁死在厚重的冰层之下,沉默地酝酿,随时可能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力量。
江照同志…驾驶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心翼翼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目标区域能量等级已完全超出安全阈值,护山大阵确认转换为高能献祭模式…我们…是否继续前进?
返航。江照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冰冷而决绝,清晰地回荡在狭小的机舱内,目标,磐石哨所。全速。
没有解释,没有犹豫。这个命令,是面对眼前绝境时,唯一清醒且正确的选择。
直升机猛地调转方向,如同受惊的飞鸟,加速逃离那片被不祥血光彻底笼罩的死亡空域。悬空山和那座冰冷的祭坛在视野中迅速变小、模糊,最终被无尽翻滚的云海彻底吞没。但那令人作呕的浓烈血腥味,以及萧翊平静得诡异的话语,却如同跗骨之蛆,牢牢萦绕在每个人的感知中,挥之不去。
飞行在压抑的沉默中持续。没有人说话。沉重的气氛几乎要将空气都凝结成块。云瑶的啜泣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无声的抽噎。顾言闭着眼睛,眉头紧锁,仿佛在祈祷或挣扎。黎昼把头深深埋在膝盖里,蜷缩成一团。江照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前方的导航屏幕上,手指在金属扶手上无意识地、一下下地敲击着。
不知过了多久,下方连绵的巍峨雪峰逐渐被一片苍茫无际的戈壁滩所取代,一座隐藏在高大山坳背风处、由低矮却异常坚固的岩石建筑组成的哨所,终于出现在视野的尽头。哨所外围巧妙地布设着伪装网和一些简单的防御工事,几根不起眼的无线电天线笔直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这里便是特调局设置在昆仑山脚最前沿的秘密据点,代号磐石的哨所。
直升机缓缓降落在哨所内部经过伪装的简易停机坪上,旋翼卷起的沙尘久久不散。舱门打开,凛冽干燥的寒风立刻裹挟着细小的沙粒扑面而来,带来戈壁特有的粗粝感。
哨所负责人老赵,一个皮肤黝黑、满脸深刻风霜印记、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的中年汉子,早已带着两名同样沉默寡言、眼神锐利的战士等在那里。看到众人鱼贯而出,尤其是看到林燃那如同行走的冰雕般毫无生气、却又隐隐散发着令人心悸寒意的状态,以及担架上那个双腿尽断、气息奄奄的问剑宗弟子时,老赵布满皱纹的眼中立刻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与深重的凝重。他没有询问任何多余的问题,只是用力而短促地挥了一下手。
热水!热饭!干净的衣物!三号休息室立刻清空!医疗组马上准备!他简短有力的命令如同石头砸在地上,迅速被手下战士执行下去。
很快,众人被妥善安置在哨所深处一间相对宽敞、陈设简单却异常干净整洁的休息室里。屋子中央的炭火盆烧得正旺,橘红色的火焰跳动着,努力驱散着戈壁夜晚渗入骨髓的寒意。一张旧木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羊肉汤、烤得焦香的馕饼以及几样打开的罐头蔬菜。干净厚实的棉被被整齐地叠放在墙边的简易行军床上,散发着阳光晒过的味道。
先吃点东西,暖暖身子。有事随时叫我,我就在隔壁。老赵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沉稳,说完便默默地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门,为这群身心俱疲的年轻人留下了一个难得的、可以暂时喘息的安全空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