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嘀嘀…”
黎昼怀里那个不争气的探测器,固执地在潮湿阴冷的巷子里发出恼人的低鸣,指针像抽风一样乱转,仿佛在嘲笑众人的迷途。雾气浓得化不开,灰白一片,将前后左右的小巷都吞没,只留下脚下湿滑反光的鹅卵石和两侧高耸、滴着水珠的冰冷石墙。
“奇怪…明明闻着味儿就在这附近了…”带路的顾言也停下了脚步,摸着下巴,脸上那副阳光自信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裂痕,带着点困惑。他左右张望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岔路,“上次来那条挂着一串干辣椒的巷子呢?难道被这鬼雾吃了?”
“我就说该让我的‘小蜜蜂’飞上去看看!”黎昼抱着她的“废铁”,忍不住抱怨,“现在好了,彻底抓瞎!这破地方比迷宫还迷宫!”
云瑶没说话,只是裹紧了防风外套,小脸绷着,眼神里既有对迷路的烦躁,也有对即将抵达目的地的紧张。林燃依旧沉默,但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墙角苔藓的分布和头顶一个歪斜的、指向某个方向的风向标残骸,手指在剑袋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江照的目光沉静如水,扫过四周翻涌的雾气,最终落在顾言身上:“相信你的鼻子。再找。”
顾言深吸一口气,仿佛真在空气中捕捉什么味道。几秒后,他眼睛一亮,指向左前方一条看起来更窄、更幽深、仿佛直通黑暗的小巷:“这边!麦酒味!还有…老木头泡了水的霉味!错不了!”他语气笃定,抬脚就钻了进去。
众人只能跟上。巷子窄得几乎只能容一人通过,两侧石墙上的苔藓湿漉漉地蹭着肩膀,冰凉刺骨。雾气在这里似乎更浓了,带着一股陈腐的、如同地窖深处散发出的气息。
走了不过几十步,前方浓雾中,一个歪歪扭扭的轮廓渐渐清晰。
那是一座看起来饱经风霜的石砌建筑,比镇上的其他房子更显破败。墙壁的灰黑色石头被湿气浸透,呈现出深暗的墨色,大块深绿色的苔藓像皮肤病一样在墙根和墙角蔓延。屋顶铺着深色的石板瓦,有些已经碎裂或滑落。最醒目的是门口悬挂的招牌——一块巨大的、边缘被虫蛀得坑坑洼洼的橡木板,上面用粗糙的刀法刻着一面盾牌的形状,盾牌中心似乎曾有一个徽记,但早已模糊不清,只剩下一个凹陷的轮廓。木板在湿气中显得沉重而腐朽。
一股复杂的气味从敞开的、黑黢黢的门洞里飘散出来,强势地钻入每个人的鼻腔——浓烈的、带着点酸馊味的劣质麦酒气,混合着木头长年受潮腐烂的霉味,以及壁炉柴火燃烧后残留的烟火气。这味道算不上好闻,甚至有些刺鼻,但在冰冷潮湿的雾气中,却奇异地透出一丝属于“人”的气息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源。
“到了!”顾言如释重负,率先推开那扇同样沉重、吱呀作响的橡木大门。
门内景象豁然开朗,却又被另一种昏暗所笼罩。
光线极其昏暗。唯一的光源来自大厅深处一个巨大的石头壁炉,炉膛里燃烧着粗大的木柴,跳跃的橘红色火焰发出噼啪的爆响,将温暖的光和摇曳的影子投射在墙壁和天花板上。粗大的原木房梁裸露着,被烟熏得漆黑。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烟味、麦酒味、汗味和一种…陈旧皮革的味道。
壁炉前散落着几张厚重的木桌和长条凳,只坐了寥寥三四个人。他们穿着厚重的粗呢外套或皮坎肩,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只是各自守着自己的大号木质啤酒杯,沉默地小口啜饮着浑浊的麦酒。没有人交谈,只有壁炉柴火的噼啪声是这里的主旋律,营造出一种压抑的寂静。
吧台在后面,一个巨大的、同样被烟熏火燎过的木制柜台。吧台后站着一个男人。
那是个极其壮硕的男人,身高接近两米,膀大腰圆,像一尊石墩子杵在那里。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沾着油渍的亚麻衬衫,外面套着件磨损严重的皮质围裙。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脸——饱经风霜,布满深刻的皱纹,如同刀刻斧凿。一道狰狞的伤疤从他的左额角斜劈下来,贯穿了紧闭的左眼,最终消失在浓密、花白的络腮胡子里。仅剩的那只右眼,如同鹰隼般锐利、冰冷,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警惕而审视的光芒,此刻正牢牢地锁定在刚刚进门的五人身上。
顾言像是没感受到那审视的目光,熟门熟路地走到吧台前,脸上又挂起他那阳光开朗、人畜无害的标准笑容,用流利的、带着点高地口音的英语打招呼:“嘿,巴顿大叔!好久不见!还有空房吗?给我们来两间!”
巴顿老板那只独眼在顾言脸上停留了一秒,似乎认出了他,但眼神里的警惕并未减少半分。他粗壮的、布满老茧和污渍的手指,依旧握着一块脏兮兮的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个同样不怎么干净的木头酒杯。他的目光越过顾言,像探照灯一样在江照、林燃、云瑶和黎昼身上一一扫过。
尤其在林燃背后那用帆布袋包裹、但依旧能看出长条状轮廓的寂火剑上停留了数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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