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尽人间 第129章 遗族抉择

陨星湖畔，万籁俱寂。深邃如夜的湖面倒映着漫天星辉与那一轮清冷孤月，波光流转间，仿佛蕴藏着另一个世界的神秘。湖心处，那缕与星钥碎片共鸣的空间波动愈发清晰，如同水底深处一颗缓缓苏醒的心脏，搏动着，牵引着周遭的天地灵气与星辰之力，向着那里缓缓汇聚。

沈孤寒独立湖边，黑袍在星月微光下更显沉凝。他并未立刻尝试开启秘境，而是静静感知着这片古老湖泊的气息，以及怀中那两块星钥碎片传来的、愈发强烈的雀跃与指引。他能感觉到，这陨星湖绝非寻常之地，其湖水中蕴含的星辰之力精纯而古老，湖底深处，似乎沉淀着某种极其久远、甚至可能与云梦古国起源相关的秘密。

沐宁与苏婉清分立他左右两侧，同样在观察着这片神秘水域。沐宁剑心通明，能感受到此地气机之磅礴浩瀚，远超寻常洞天福地，更隐隐有一种无形的威压弥漫，令她手中长剑都发出细微的嗡鸣，似是敬畏，又似是兴奋。苏婉清则闭上双眸，净魂之光自然流淌，试图与这湖水、这星空进行更深层次的沟通。她感觉到，这里的“魂”异常古老而宁静，仿佛沉睡了万古，却又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沧桑。

“此处星辰之力如此浓郁精纯，且与星钥共鸣如此强烈，确是开启幻瞑秘境的最佳地点无疑。”沐宁开口道，打破了湖畔的宁静，“只是，秘境开启动静必然不小，恐会引来更多觊觎之辈。”

沈孤寒目光扫过湖面，语气平淡：“该来的，总会来。在秘境开启之前，需先将一些琐事料理干净。”

他话音方落，目光便转向湖畔一侧那片阴影浓重的古老林地。那里，原本空无一物的阴影中，此刻正有数道气息，如同沉水之鱼，缓缓浮出水面。

并非是之前那些仓皇退走的宵小，这几道气息更加古老、晦涩，带着一种与南疆大地同源共生的蛮荒与沧桑之意。

率先现身的，是三名身着粗布麻衣、脸上涂抹着诡异油彩、身形或高或矮的老者。他们手中并未持有明显的武器，只是各自拄着一根看似寻常、却萦绕着淡淡土黄色光晕的木杖。他们的眼神浑浊，仿佛看尽了岁月变迁，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与大地紧密相连，沉稳、厚重，却又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严。正是黑巫族长老雷亟之前提及的古老遗族之一——“守墓人”。传闻他们世代守护着南疆某些不为人知的古老陵寝，掌握着与大地、与亡者沟通的秘术。

紧接着，另一侧的虚空微微扭曲，如同水波荡漾，几道窈窕曼妙、身着由树叶与藤蔓编织而成的衣裙的身影悄然浮现。她们肌肤呈健康的小麦色，五官精致却带着野性的美感，耳尖微微耸立，眼眸如同最纯净的翡翠。她们的出现，仿佛让周围的草木都焕发了生机，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清新的、带着草木芬芳的自然气息。这是另一支古老遗族——“山鬼部”，传闻是山林之精魂所化，与自然万物亲和，擅长木系巫法与幻术，极少与外界接触。

除了这两支较为明显的遗族，在更远处的山峦阴影与云雾之中，似乎还隐藏着其他几道若有若无、气息各异的身影，皆在暗中观察，静默不语。

这些古老遗族，平日里隐匿于南疆深处，几乎不与外界往来，此刻却因沈孤寒引动的古老预言、万瘴血谷的异变以及方才迷雾林中那震慑人心的“混沌归墟”领域，而被惊动，纷纷现身于此。

守墓人当中，那位身形最为佝偻、脸上油彩也最为复杂的老者，缓缓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看向沈孤寒，声音沙哑如同摩擦的砾石：“外来者，你身负混沌，手持星钥，引动祖地预言，更在此地展现归墟之力……你，究竟是谁？意欲何为？”

他的问题，代表了所有在场遗族的心声。他们世代居住于此，与云梦古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其先祖可能就是古国的附庸或分支。沈孤寒的出现，以及他展现出的力量与身份，无疑是在他们平静了万载的湖面上，投下了一块巨石。

沈孤寒目光平静地迎向那守墓人长老，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尔等既为南疆遗族，与云梦古国渊源匪浅。可知古国因何覆灭？可知‘旧日之影’为何物？可知幽窟与那场灾劫有何关联？”

他连续三问，每一个问题都直指核心，如同重锤，敲打在在场每一位遗族长老的心头。

守墓人长老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剧烈的波动，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古老相传，灾劫自天外而来，阴影笼罩大地，古国奋力抵抗，终至倾覆……具体情形，年代久远，传承多有遗失。幽窟……那是禁忌之名，与阴影同行，带来毁灭与腐朽。”

他的话语含糊，显然所知亦不完整，且对“幽窟”之名充满了深深的忌惮。

这时，山鬼部中，一位发色翠绿、眸若秋水、气质空灵的女子开口了，她的声音如同山涧清泉，悦耳却带着疏离：“预言所示，宿命之子将重现古国荣光，亦将引来更深沉的黑暗。你的力量，我们感受到了，确实非凡，蕴含混沌本源，甚至……引动了这片陨星湖沉寂万古的星魂。但，力量并非一切。你的到来，对南疆，对我等遗族，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她的话语代表了另一部分遗族的态度——观望与疑虑。沈孤寒的力量让他们敬畏，但其带来的未知与可能引来的灾祸，更让他们担忧。

沈孤寒闻言，神色不变，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他没有动用任何力量，只是将手掌摊开，掌心向上，仿佛在承接那漫天星辉。

然而，就在他手掌摊开的刹那，异变再生！

整个陨星湖的湖水，仿佛被无形之手搅动，骤然泛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湖心那原本微弱的空间波动猛地增强，一道柔和却无比纯粹的星辉光柱，自湖心冲天而起，直贯云霄，将夜空都映亮了几分！与此同时，沈孤寒怀中那两块星钥碎片自行飞出，悬浮在他身前，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与那湖心光柱交相辉映！

更令人震惊的是，那湖心光柱之中，隐隐浮现出一些模糊的、古老的虚影——有参天古木环绕的恢弘神殿，有驾驭灵兽巡弋天空的古老先民，有祭祀星辰的盛大仪式……这些景象，赫然与黑巫族圣地壁画，以及沈孤寒从母亲记忆碎片中看到的云梦古国景象，一般无二！

这并非沈孤寒刻意为之，而是他身负的混沌幽昙本源与圣女血脉，在此地浓郁星辰之力与星钥的牵引下，自然引动的天地异象！是这片土地，对他身份的认可与呼应！

“这……这是古国虚影！祖地景象！”守墓人长老激动得浑身颤抖，手中的木杖重重顿地，老泪纵横，“不会错！古老传承中的记载，与眼前景象完全一致！他……他真的是预言中的宿命之子！是古国等待了万载的希望！”

山鬼部那位翠发女子，原本清冷疏离的眸光中也充满了震撼与复杂。她能感受到，那光柱中散发出的气息，纯净、古老、充满了生机与秩序，与她们山鬼部信仰的自然之力同源，却更加本源、更加宏大！这绝非邪恶或灾祸所能伪装。

其他隐藏在暗处的遗族，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天地异象而产生了明显的骚动。道道惊疑、激动、敬畏的目光，聚焦在沈孤寒身上。

沈孤寒缓缓收回手掌，那冲天的星辉光柱与古国虚影也随之缓缓收敛，最终复归于湖心的空间波动之中，星钥碎片也重新落回他手中。天地异象来得快，去得也快，却足以撼动所有见证者的心神。

“我名沈孤寒。”他再次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一位遗族耳中，“云梦汐，乃我生母。”

这一次，再无人质疑他的身份。那引动陨星湖异象的血脉与本源，便是最好的证明。

“我此行，为开启幻瞑秘境，追寻古国覆灭真相，斩断宿命枷锁，亦要清算旧日仇怨。”沈孤寒目光扫过守墓人、山鬼部以及其他若隐若现的遗族身影，“尔等遗族，与古国渊源深厚，是选择继续隐匿避世，坐视灾劫再临；还是选择追随于我，重燃古国星火，携手应对那‘旧日之影’的威胁？”

他将选择权，抛给了这些古老的遗族。

是继续沉湎于过去的伤痛与恐惧，龟缩一隅？还是抓住这万载难逢的契机，追随宿命之子，搏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这是一个关乎族群命运的重大抉择。

守墓人三位长老彼此对视，眼神交流间，已然有了决断。那最为佝偻的长老上前一步，对着沈孤寒，缓缓弯下了那几乎从未对任何人弯曲过的脊梁，以一种古老而庄严的礼仪，肃然道：“守墓人一族，愿奉宿命之子为主，追随左右，重现古国荣光，万死不辞！”

他们守护陵寝万载，等待的便是古国再现的这一天。沈孤寒的身份、力量以及引动的异象，彻底征服了他们。

山鬼部那边，那位翠发女子沉吟片刻，又与其他几位同族低声交流后，也轻盈上前，对着沈孤寒行了一个独特的、如同草木摇曳般的礼节，声音空灵道：“山鬼部，愿与宿命之子结为同盟，共御外敌。我族之力，源于自然，愿为净化这片土地上的污秽与阴影，贡献一份力量。”

她们虽未像守墓人那般直接认主，但结盟的态度已然表明她们选择了站在沈孤寒这一边。自然之灵，对混沌中的秩序与生机有着本能的亲近，也对那带来毁灭与腐朽的“阴影”深恶痛绝。

随着这两支最具代表性的遗族表态，隐藏在暗处的其他几支遗族，也终于不再沉默。一道笼罩在岩石般甲胄中的高大身影自山壁中走出，发出沉闷如雷的声音：“石灵族，愿追随！”一道如同轻烟般飘渺的身影自云雾中凝聚，声音尖锐：“风语族，愿附骥尾！”

一时间，陨星湖畔，群雄俯首，遗族归心！

这些古老遗族或许单个实力不及那些顶尖大宗门，但他们传承悠久，对南疆了解极深，更掌握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术与资源。他们的归附，对沈孤寒而言，无疑是一股巨大的助力，也让他在即将到来的、与幽窟及“旧日之影”的对抗中，有了更足的底气。

沈孤寒看着眼前这些选择追随或结盟的遗族首领，微微颔首。他并不擅长慷慨激昂的演说，只是沉声道：“既如此，诸位便先各自回族，整合力量，听候调遣。眼下首要之事，是开启幻瞑秘境。秘境开启之后，恐有变故，还需诸位在外策应。”

“谨遵宿命之子之命！”守墓人长老率先应道。

“山鬼部领命。”翠发女子亦点头。

其他遗族首领也纷纷表态。

安排妥当，这些遗族首领便不再停留，各自施展手段，悄然退去，隐没于山林云雾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但他们留下的承诺与力量，却已悄然改变了南疆的格局。

湖畔再次恢复了宁静，只剩下沈孤寒、沐宁与苏婉清三人。

沐宁看着那些遗族消失的方向，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感慨：“没想到，这些隐匿万载的古老遗族，竟会因你而重现世间。小寒，你如今已是真正的南疆之主了。”

苏婉清也柔声道：“得道多助，孤寒，这是好事。”

沈孤寒目光遥望湖心那再次变得隐晦的空间波动，眼神深邃：“南疆之主非我所愿。唯有力量，方是应对一切的根本。秘境将启，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开始。”

他能感觉到，幻瞑秘境之中，不仅有着云梦古国最后的传承与真相，恐怕也隐藏着更大的危险与机缘。

遗族已然抉择，归附于星光之下。而他的剑，也将指向那秘境深处，斩开一切迷雾，直面那万古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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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