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尽人间 第113章 真情破妄

上古幻阵破碎，五色祭坛光芒尽失，裂痕遍布，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喘息。沈孤寒独立坛前，黑袍无风自动，周身那股斩破虚妄后的凛然气度尚未完全收敛，眸光开阖间，犹自残留着洞彻心魔的清明与冰冷。

沐宁与苏婉清各自调息，压下幻境中激荡的心绪。沐宁剑心通明，虽受冲击，却更显坚韧；苏婉清净魂之力流转，抚平识海涟漪，只是望向沈孤寒时，眼波深处那抹情愫，经那幻境中扭曲景象的映衬，反而愈发清晰、坚定。

“此地不宜久留。”沈孤寒感应着外界那持续传来的、令人不安的幽昙异动，沉声道。这幻阵的出现，更印证了云梦古国遗迹危机四伏，绝非久留之地。

三人不再多言，身形再起，化作三道流光，穿越重重废墟，朝着秘境之门的方向疾驰。这一次，沈孤寒将混沌感知催发到极致，不仅规避着空间裂缝与“影噬”残渣，更时刻警惕着可能存在的其他上古禁制。

一路无话，唯有风声在耳畔呼啸。约莫半个时辰后，那片被灰白浓雾笼罩的裂谷边缘，以及裂谷对面那座巍峨的环形祭坛与紧闭的秘境之门，已然在望。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踏上通往祭坛的最后一段路程时，异变突生！

并非来自外界，亦非来自遗迹禁制，而是源自那秘境之门本身！

只见那原本缓缓旋转、相对稳定的混沌色光晕，此刻竟如同沸水般剧烈翻腾起来！光晕中心那扇虚幻的门户轮廓扭曲不定，其上流淌的暗金色纹路明灭闪烁，极其不稳定。一股混乱、暴戾、充满排斥意味的空间波动，如同失控的洪流，自门内汹涌而出，席卷四周！

“怎么回事？秘境之门为何突然变得如此不稳定？”沐宁刹住身形，惊疑不定地望着那躁动的光晕。她能感觉到，此刻若要强行穿越此门，恐怕会遭遇难以预测的空间乱流，甚至被放逐到未知的时空缝隙之中。

苏婉清亦是面色凝重，净魂之力自然护体，感应着那混乱波动：“门后的气息……似乎变得更加混乱和……危险了。难道是因为我们进入，或者孤寒你融合本源，引动了某种变化？”

沈孤寒眉头紧锁，凝视着那躁动的秘境之门。他体内混沌幽昙本源与那门户隐隐相连，能更清晰地感知到门后空间法则的紊乱。这种紊乱，并非自然形成，倒像是……受到了某种强大外力的干扰和冲击！

是那株被污染的幽昙？还是外界的古巫族残部启动了某种后手？亦或是……其他觊觎者的手段？

“门户不稳，强行穿越风险极大。”沈孤寒迅速判断，“但我们必须出去。外界异动，拖延不得。”

他目光扫过四周，最终落在那环形祭坛本身。祭坛由黑色巨石垒成，其上符文与十二根异兽石柱构成庞大封印，这秘境之门正是封印核心。或许，可以从祭坛本身着手，暂时稳定门户？

“我去祭坛顶端看看，能否暂时稳定此门。宁姐，婉清，你们在此戒备，若有异常，无需管我，先行退避。”沈孤寒交代一句，便欲动身。

“我与你同去！”苏婉清几乎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上前一步，与沈孤寒并肩而立，眼神坚定。方才幻境中那“媚态”的自己虽为虚妄，却让她更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心意，她不愿再看他独自涉险。

沐宁也持剑上前，语气不容置疑：“既是姐弟，自当共同进退。此等险地，岂能让你一人独往？”

沈孤寒看着身旁二人，心中一暖，那冰封般的面容稍稍缓和，点了点头：“好，一起。但务必小心，跟紧我。”

三人再次展开身法，顶着那越来越强烈的空间排斥与混乱波动，冲向裂谷对面的环形祭坛。越是靠近祭坛，那股紊乱的空间之力就越是强大，如同无形的刀锋切割着护体真元，发出嗤嗤声响。

终于，三人落在祭坛基座之上。仰头望去，祭坛顶端那团沸腾的混沌光晕如同一个即将爆炸的太阳，散发出的威压令人窒息。

沈孤寒没有丝毫犹豫，体内混沌幽昙本源全力运转，试图与那光晕建立更稳定的连接，平复其躁动。他双手结印，道道精纯的混沌之气如同丝线般射向光晕，欲要梳理那混乱的空间法则。

然而，就在他的混沌之气触及光晕的刹那——

“轰！！！”

异变再生！

祭坛周围那十二根异兽石柱，仿佛被彻底激怒，兽首双眼同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血红光芒！并非凝聚祖灵化身，而是引动了祭坛基座上那些原本用于封印的符文！无数暗沉符文如同活了过来，疯狂游走，凝聚成一道道漆黑如墨、散发着极致封禁与毁灭气息的锁链，如同毒龙出洞，从四面八方朝着祭坛顶端的沈孤寒缠绕、绞杀而去！

这些封印锁链的力量，远比之前古巫族催动的祖灵化身更加恐怖、更加本质！它们的目标明确，就是要将试图“干扰”封印核心的沈孤寒彻底镇压、磨灭！

与此同时，那沸腾的秘境之门光晕中，也陡然分出一股混乱的空间乱流，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撞向沈孤寒！

内外夹击！封印反噬与空间乱流同时爆发！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孤寒小心！”沐宁厉喝，剑光暴涨，【天剑九式】终极变化——【剑荡乾坤】悍然出手！煌煌剑光如同开天辟地之初的第一缕光，试图斩断那些缠绕向沈孤寒的封印锁链。剑气与锁链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火星四溅！沐宁娇躯剧震，嘴角溢出一丝鲜血，那封印锁链的反震之力超乎想象！

苏婉清亦是花容失色，她想也不想，将净魂之力催发到极致，不再是柔和抚慰，而是化作一道凝练无比的纯净光柱，如同利剑般刺向那股撞击沈孤寒的空间乱流！她要替沈孤寒挡下这一击！

“婉清不可！”沈孤寒察觉到苏婉清的意图，心头猛地一紧。那空间乱流狂暴无比，绝非苏婉清的净魂之力能够正面抗衡！

但已然来不及！

“嘭！”

纯净光柱与无形乱流狠狠撞在一起！没有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法则崩碎般的异响！苏婉清施展出的净魂光柱如同琉璃般寸寸碎裂，那空间乱流虽被削弱大半，但残余的力量依旧如同重锤，狠狠轰在了苏婉清的身上！

“噗——”

苏婉清如遭雷击，俏脸瞬间血色尽褪，一口鲜血喷出，娇躯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抛飞，周身气息瞬间萎靡下去，那纯净的净魂之光也变得黯淡欲灭！

“婉清！！！”

沈孤寒目眦欲裂！一股从未有过的、撕心裂肺般的痛楚与暴怒，如同火山般自心底轰然爆发！他看到苏婉清为了护他，不惜以身挡劫，重伤濒危！那染血的苍白容颜，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狠狠刺穿了他一直以来冰封的心防！

什么宿命！什么责任！什么冷静！在这一刻，统统被这炽烈如岩浆的情感冲垮！

“你们……都该死！！！”

一声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咆哮，自沈孤寒喉间迸发！他双眼瞬间化为纯粹的混沌之色，再无半分人类情感，只有毁灭一切的暴怒与杀意！识海之中，那株混沌幽昙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摇曳，原本温润的混沌之气化作了滔天的毁灭洪流！

他不再去管那躁动的秘境之门，不再去管那些缠绕而来的封印锁链！他猛地转身，面向那十二根异兽石柱，面向这座镇压了万古的祭坛！

《孤星秘典》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疯狂运转，不再是调和混沌，而是……引动混沌之怒！

“混沌……劫灭！”

沈孤寒双手虚抱，一个微小的、却散发着令天地法则都为之颤栗、哀鸣的混沌旋涡在他掌心之间诞生！这旋涡不再是归元，而是彻头彻尾的湮灭！是万物终结的具现！

他双臂一震，将那微小的混沌劫灭旋涡，狠狠推向祭坛基座，推向那十二根异兽石柱的核心！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

只有一种绝对的“无”在蔓延。

那缠绕而来的封印锁链，在触及混沌劫灭旋涡的瞬间，便无声无息地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祭坛基座上那些游走的暗沉符文，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字迹，迅速黯淡、消失。那十二根异兽石柱，从底部开始，如同沙垒般寸寸瓦解、湮灭，连粉末都未曾留下！

整个环形祭坛，都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消失”！

而处于这毁灭核心的沈孤寒，黑袍猎猎，黑发狂舞，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又炽热如炼狱熔岩！他此刻的气息，充满了极致的毁灭与暴戾，仿佛混沌魔神降世！

“孤寒！快停下！祭坛若毁，秘境之门恐将彻底崩塌！”沐宁强忍着伤势，焦急呼喊。她感觉到沈孤寒的状态极其不对劲，那毁灭性的力量虽然恐怖，但似乎也在侵蚀他自身的心神！

然而，沈孤寒恍若未闻。他的眼中，只有那重伤倒地的苏婉清，只有那滔天的怒火需要宣泄！

就在这时——

“沈……沈大哥……”

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呼唤，如同清泉滴入沸腾的油锅，响在沈孤寒的心底。

是苏婉清！她不知何时已挣扎着半坐起身，嘴角血迹未干，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眸子却依旧清澈，带着无尽的担忧与……一丝温柔决绝的意味，深深地看着沈孤寒。

她没有说什么大道理，没有劝阻，只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体内那仅存的、微弱的净魂之力，化作一道最纯净、最柔和的光，如同月华般，轻轻洒向沈孤寒。

这光，不强，甚至无法驱散沈孤寒周身那恐怖的毁灭气息。

但这光，却带着苏婉清全部的意念——那是无需言说的深情，是生死相随的决绝，是相信他能掌控自身力量的信任，更是……对他可能迷失于力量之中的无尽担忧与呼唤。

“沈大哥……回来……”

无声的意念，伴随着那纯净柔和的净魂之光，如同春风化雨，悄无声息地浸润着沈孤寒那被暴怒与杀意充斥的心田。

那毁灭一切的疯狂意志，在这看似微弱却坚定不移的真情面前，猛地一滞。

沈孤寒那混沌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剧烈的挣扎。暴怒的毁灭意念与苏婉清那纯净担忧的呼唤在他心神中激烈交锋。

他看到了苏婉清苍白却写满深情的脸，看到了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担忧与信任……幻境中那媚态横生的虚妄影像，与眼前这愿以性命护他、唤醒他的真实身影，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何为虚？何为实？何为魔？何为情？

“轰！”

仿佛有一道惊雷在识海炸响！

那株疯狂摇曳、几近失控的混沌幽昙，在那纯净净魂之光的抚慰与呼唤下，骤然停止了暴动！毁灭的洪流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包容、更加明晰的本源之力！

混沌，可生灭万物，亦可承载万物！杀戮与毁灭并非其全部，守护与创造亦是其真意！

真情破妄！不仅是破除外在幻境，更是破除内心因极致情绪而生的魔障！

沈孤寒周身那恐怖的毁灭气息如同长鲸吸水般迅速收敛，眼中的混沌之色褪去，恢复清明，更添几分历经淬炼后的深邃与温润。他掌间那足以湮灭祭坛的混沌劫灭旋涡，也悄然消散于无形。

他缓缓转过身，一步踏出，便已来到苏婉清身边，俯身将她小心翼翼地扶起，一股精纯温和的混沌之气渡入其体内，稳住了她濒临崩溃的伤势。

“婉清……”他低声呼唤，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与后怕，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

苏婉清靠在他怀中，感受到他那平稳下来的气息和渡来的温和力量，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安心的、浅浅的笑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沐宁看着相拥的二人，心中松了口气，也闪过一丝复杂的欣慰。她收起长剑，默默调息，同时警惕地观察着那座被沈孤寒毁去近半、残破不堪的祭坛，以及那依旧在翻腾，却似乎因为祭坛受损而变得更加不稳定的秘境之门。

沈孤寒扶着苏婉清，目光再次投向那秘境之门。经此一番真情破妄，心境蜕变，他对力量的掌控更上一层楼。虽然祭坛受损，门户更加不稳，但他心中却有了定计。

“门户虽险，但并非绝路。”他沉声道，眼神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与坚定，“我以混沌之力护住我们三人，强行穿行。外界风波已起，不能再耽搁了。”

苏婉清在他怀中轻轻点头，全然信任。沐宁也走了过来，神色坚毅。

沈孤寒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混沌领域再次展开，这一次，领域更加凝练、圆融，将三人紧紧护在其中。他目光锁定那沸腾的混沌光晕，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化作一道混沌流光，悍然冲入了那极度不稳定的秘境之门！

光芒吞噬了三人的身影，只剩下那座残破的祭坛，以及周围湮灭的石柱废墟，见证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变故与真情的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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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