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尽人间 第25章 戾气反噬

石门之前，沈孤寒踉跄后退，脸色苍白，眼底残留着未曾散尽的惊悸。那自石门后汹涌而来的冰冷、死寂、充满怨念的恐怖意志，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神魂之上！若非他心志坚毅远非常人可比，又身负至煞之气与之同源相抗，恐怕方才那一下冲击，就足以让他神魂受损，甚至意识崩溃！

那绝非凡间之物！门后封印的，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为何那封印意志会对他这个身负同样煞气之人产生如此剧烈的反应？还有那同步灼热的七瓣花胎记……

无数疑问与那恐怖意志的余威交织在一起，冲击着他的心神，让他体内原本因炼化煞灵而暂时平稳的磅礴煞气，竟隐隐有些躁动起来。

“怎么回事？”白衣女子上前一步，眸光清冽地扫过石门，又落在沈孤寒身上。她虽未直接承受那意志冲击，却也敏锐地感知到了方才石门瞬间爆发的异常波动以及沈孤寒状态的不对劲。

苏婉清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出，紧张地看着沈孤寒那难得一见的苍白脸色。

“……无妨。”沈孤寒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与躁动的煞气，声音略显沙哑，“门后之物，非同小可，不可擅动。”

他目光再次落在那扇巨大的石门上，却已带上了深深的忌惮。以他如今的实力，竟连触碰一下都险些遭劫，这封印之强，门后之物之恐怖，远超想象。此刻绝非探究之时。

然而，就在他准备暂且撤离此地之时，异变陡生！

或许是那恐怖意志的冲击引动了他体内本就尚未完全驯服的新增力量，或许是这处地下遗迹弥漫的古老阴煞之气与他产生了诡异的共鸣，又或许是他心神因那巨大谜团而瞬间产生的剧烈波动……

他丹田之内那柄由无尽煞气凝聚的“心剑”骤然间剧烈震颤起来！原本已逐渐趋于平稳的幽暗剑身，此刻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狂暴光芒！

“嗡——！”

一声只有沈孤寒自己能听到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剑鸣轰然炸响！紧接着，那柄“心剑”仿佛挣脱了所有束缚，轰然炸开！

并非物理意义上的爆炸，而是其凝聚的、被他艰难约束控制的磅礴煞气，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控制，如同决堤的洪荒巨流，轰然冲向他四肢百骸，每一条经脉！

“呃啊——！”

沈孤寒猛地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低吼，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再也无法维持站立，单膝重重跪倒在地！他双手死死攥紧，指甲深深抠入掌心岩石，鲜血淋漓却浑然不觉！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都要狂暴的戾气反噬，就在这毫无征兆的瞬间，彻底爆发了！

这一次的反噬，远胜以往！

新炼化的煞灵之力本就精纯而暴戾，尚未完全与他本源融合，此刻被引动，如同在滚油中投入了冰水，瞬间引爆！加之那石门后恐怖意志的冲击余波仍在震荡他的心神，使得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控出现了致命的缝隙！

冰冷的、充满毁灭与杀戮**的洪流在他经脉中疯狂奔涌、冲撞，所过之处，经脉如同被无数冰刀切割、又被烈焰灼烧，带来极致的痛苦！他的皮肤表面浮现出诡异的暗红色纹路，如同岩浆在薄冰下流动，双眸瞬间变得一片赤红，理智正在被那无尽的狂暴戾气迅速吞噬！

“杀……杀……杀！！”

充满了暴虐与疯狂的嘶吼声从他喉咙深处挤出，不再似人声，更像濒临疯狂的野兽！他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眸死死盯住了离他最近的苏婉清！那目光中，只剩下最原始、最纯粹的杀戮**！

净魂！那是净魂的气息！是这纯净的气息引动了煞气的暴动！必须要毁灭！撕碎！吞噬！

“不好！”白衣女子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他的反噬会来得如此突然、如此猛烈！她身形一晃，瞬间移至沈孤寒身前，并指如风，疾点他周身几处大穴，试图如之前那般助他压制！

然而此次，她那精纯柔和的内力刚一涌入沈孤寒体内，便被那狂暴无比的煞气洪流瞬间冲散、吞噬！非但未能起到安抚作用，反而像是火上浇油，让那煞气更加狂躁！

“吼！”沈孤寒发出一声咆哮，竟猛地一掌拍向白衣女子！掌风凌厉，裹挟着滔天煞气！

白衣女子衣袖拂动，化解了这一掌，但身形也不由自主地被震退半步，眼中闪过一丝凝重。此时的沈孤寒，在彻底失控的戾气加持下，力量竟暴涨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

“他的反噬……太强了！我无法靠近！”白衣女子急声道，目光看向吓得呆立当场的苏婉清，“快！试着引动你的净魂之气！只有你能安抚他！快！”

苏婉清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眼前的沈孤寒太可怕了，比雨夜初遇时更甚！那赤红的眼眸，那狂暴的煞气，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戮**，让她如同坠入冰窟，浑身血液都要冻结！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想要逃离！

“不要怕！”白衣女子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传入她耳中，“引动净魂之气！想象之前练习的那样！这是唯一的机会！否则他彻底失控，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死……这个字眼狠狠刺中了苏婉清。看着那痛苦咆哮、理智渐失的沈孤寒，再想到那扇恐怖石门和这绝地，一股绝望中的勇气竟猛地压过了恐惧！

她不能死在这里！她还有血海深仇未报！她……似乎也不想看到他就这样变成只知杀戮的疯魔！

“啊——！”苏婉清闭上眼，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尖叫，不再是出于恐惧，而是拼尽全力的呐喊！她将所有意念沉入丹田，不顾一切地催动、引导那缕微弱的净魂之气！

或许是生死关头的潜力爆发，或许是这处遗迹环境特殊，她这一次引导净魂之气的速度远超以往！一股温暖纯净、却带着决绝意味的气息自她体内涌出，在她周身形成一层淡薄却坚韧的光晕！

她猛地睁开眼，不再后退，反而向着那疯狂边缘的沈孤寒，伸出了颤抖却坚定的双手！目标，直指他的心口！

“沈孤寒！醒醒！”她带着哭音喊道，声音在空旷的甬道中回荡。

那纯净的气息，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亮，瞬间吸引了沈孤寒全部的注意力！不，是吸引了他体内那狂暴煞气的全部敌意！

“净……魂……死！”沈孤寒发出模糊不清的咆哮，赤红的眼眸中疯狂更甚，竟完全不顾白衣女子，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滔天煞气，猛地抓向苏婉清那散发着微光的双手！他要撕碎这光芒！毁灭这纯净！

眼看那双缠绕着黑红煞气、足以撕裂金铁的利爪就要抓住苏婉清的手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就是现在！贴上去！”白衣女子清叱一声，并指隔空一点，一道极其精妙的气劲后发先至，并非攻击沈孤寒，而是轻轻推在苏婉清的后心！

苏婉清只觉得一股柔和力道传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一倾，那伸出的双手速度骤然加快，抢先一步，猛地按在了沈孤寒剧烈起伏的、滚烫如烙铁的心口之上！

双掌贴心的刹那！

“轰——！！！”

仿佛天雷勾动地火！又似冰洋撞入熔岩！

至纯至净的净魂之气，与至阴至煞的狂暴戾气，以最直接、最猛烈的方式，狠狠碰撞在一起！

没有预想中的激烈爆炸，反而是一种极其诡异、极其剧烈的相互侵蚀、消融与……短暂的强制融合！

苏婉清如遭重击，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暴戾到极致的恐怖能量顺着双臂疯狂涌入体内！所过之处，经脉如同被寸寸冻结、撕裂，血液几乎凝固，灵魂都在颤栗哀嚎！那可怕的负面情绪——杀戮、毁灭、怨恨、绝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的意识，几乎要将她彻底淹没！

她惨叫一声，口中溢出血丝，身体剧烈颤抖，眼看就要被那庞大的煞气洪流彻底冲垮！

但与此同时，她体内那被激发到极致的净魂之气，也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纯净柔和的光晕骤然变得明亮起来，如同最坚韧的丝网，层层缠绕、包裹、净化着那入侵的冰冷暴戾，将其一点点中和、消弭！

而沈孤寒的感受则更为剧烈！

当那双温暖、颤抖却带着无比纯净气息的手掌贴上心口的瞬间，那原本在他体内疯狂肆虐、欲要毁灭一切的煞气洪流，仿佛遇到了真正的克星与……归宿？

剧烈的冲突在他心口爆发！那涌入的净魂之气如同烧红的尖刀刺入冰坨，带来难以言喻的剧痛，却又奇异地在那无尽的冰冷与暴虐中，强行开辟出一小片“平静”之地！

他的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喉咙里发出痛苦与解脱交织的嘶吼。赤红的眼眸中，疯狂与理智疯狂交替闪烁！

杀！杀了她！毁灭这纯净！

不……这是……净魂……是生机……

痛苦……好痛苦……但……好温暖……

两种截然相反的意念在他识海中激烈交锋，争夺着主导权！

外在表现则是，他那只抓向苏婉清头颅的手，悬在半空，剧烈颤抖，五指时而屈曲如钩，煞气吞吐，时而却又艰难地想要张开、撤回！

苏婉清已经到了极限！她的净魂之气正在被飞速消耗，那入侵的煞气太过庞大狂暴，远远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极限！她脸色金纸，眼神开始涣散，按在沈孤寒心口的手掌渐渐无力滑落……

就在她即将彻底崩溃、手掌要脱离的刹那——

沈孤寒那悬在半空、剧烈颤抖的手，猛地一把抓住了她即将滑落的手腕！不是攻击，而是……死死按住，不让她的手离开自己的心口！

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臂猛地抬起，却不是攻击任何人，而是狠狠一拳砸向自己的胸膛！

“噗！”

一大口暗红色的淤血狂喷而出，溅落在冰冷的石地上，触目惊心！

借助这自残带来的剧痛和那短暂至极的清醒，他凭借着强大无比的意志力，疯狂运转起《幽寰引归诀》！

这一次，不再是各自为政的抵抗与冲突！

在那奇妙法门的牵引下，在那掌心相贴、气息强制交融的微妙平衡点，那原本激烈对抗的净魂之气与狂暴煞气，竟真的开始沿着一个玄奥的轨迹，缓缓地、艰难地……共同流转起来！

一个极其微弱、极不稳定、却真实存在的双循环，在他与苏婉清之间，以两人身体为桥梁，初步建立！

纯净之气疏导着煞气的狂暴，抚平其尖刺；而煞气也在某种程度上，磨砺着纯净之气的韧性，甚至反馈回一丝极其微弱的、被中和后的精纯能量。

痛苦依旧存在，甚至更为剧烈，因为这是最深层次的、力量本源的碰撞与磨合。但那种纯粹的、毁灭一切的疯狂，却终于被遏制住了！

沈孤寒眼中的赤红缓缓褪去，虽然依旧布满血丝，却重新显露出理智的光芒。他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早已浸透重衣，死死抓着苏婉清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借助那不断传来的、微弱却持续的纯净气息，艰难地维持着这脆弱的平衡，引导着体内那依旧磅礴的煞气洪流，缓缓归于经脉，重新向那柄尚未重新凝聚的“心剑”虚影汇去。

苏婉清也缓过一口气，虽然依旧痛苦万分，浑身如同散架，但至少意识恢复了清醒。她能感觉到自己那即将枯竭的净魂之气，在对方的引导和那奇异循环的带动下，竟又开始缓缓滋生，并且似乎……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受掌控了一些？

两人就以这种极其古怪而亲密的姿势僵持在原地，气息交融，命运相连。一个疯狂压制内心的杀戮与痛苦，一个拼命维持着净魂的输出与自身的清醒。

白衣女子在一旁静静守护，眸光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危机看似暂时缓解，但她能感觉到，沈孤寒体内那庞大的煞气只是被暂时约束，远未真正平息。而苏婉清也已接近油尽灯枯。

这强行建立的循环，脆弱得如同蛛丝。

果然，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沈孤寒身体再次剧烈一震，刚刚平复些许的煞气再度有失控的迹象！那《幽寰引归诀》毕竟初学，两人默契全无，在这等狂暴的反噬之下，根本难以长久维持！

眼看新一轮的崩溃就要到来！

就在这时，谁也没有注意到，方才沈孤寒喷出的那口暗红色淤血，正缓缓渗入石地之上那些古老模糊的符文刻痕之中。

仿佛触动了某种沉寂已久的机制。

整个甬道，轻轻一震。

下一刻，两侧石壁上那些古老沉寂的祀文，一个个接连亮起微弱的光芒！尤其是靠近石门的那片区域，光芒稍盛，那些描绘着“实验”、“转化”场景的壁画也仿佛活了过来一般，流转起诡异的光泽！

一股更加古老、更加苍茫、带着一丝悲凉与不甘的意念，缓缓从石壁之中弥漫开来，悄然笼罩了正在艰难对抗戾气的两人。

这一次的意念，并非攻击，反而更像是一种……冰冷的观察，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

与此同时，沈孤寒与苏婉清同时身体一僵！

他们感觉到，周围环境中的阴煞与灵气，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引导，开始缓缓地、却又坚定不移地，向着他们二人汇聚而来，融入那极不稳定的双循环之中！

这外来的力量，并非强行注入，而是如同溪流汇入江河，自然而然地补充着他们的消耗，维系着那脆弱的平衡！

戾气反噬的狂暴势头，竟在这突如其来的外力介入下，被硬生生延缓、遏制住了！

然而，无论是沈孤寒还是白衣女子，心中都无半分喜悦，反而同时升起一股更大的寒意！

这古老的遗迹，这诡异的符文壁画，竟然……在主动干预？!

它想做什么？

冰冷的窥视感，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

戾气反噬之危未解，却又陷入了更深不可测的迷雾之中。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