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尽人间 第128章 暂退宵小

“混沌……归墟。”

“领域，展开。”

沈孤寒那平淡却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在这片由枯木、白骨与污秽肉瘤构成的诡异林地中回荡。

话音落下的刹那，以他为中心，那原本只是笼罩周身数丈、用于防御的混沌领域，骤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再是温和的流转与排斥，而是化作了狂暴的、席卷一切的灰色潮汐！这潮汐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令万物终结、万法归寂的绝对意志，如同开天辟地之初那湮灭一切的原始风暴，轰然扩散！

首先触及的，是那如同活物般缠绕而来的黑色枯木鬼手。在灰色潮汐掠过的瞬间，这些蕴含着浓郁死气与怨念的枯木，如同被投入烘炉的冰雪，连一丝青烟都未曾冒出，便从指尖开始，寸寸湮灭，化作最细微的尘埃，消散于无形。不仅仅是形体，连同其中禁锢的残魂、依附的诅咒，一切附加的存在，都被那归墟之力无情地抹除。

紧接着，是那由咒魂双巫摇动幡铃引动的、如同血色蛛网般罩落的诅咒光线与精神冲击。这些足以让化神修士神魂重创、肉身腐朽的恶毒术法，在触及灰色潮汐的边界时，仿佛撞上了一堵不可逾越、且能消融万物的叹息之墙。血色光线如同投入深潭的火星，瞬间熄灭；那无形的精神冲击则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被那浩瀚的混沌彻底包容、分解，复返虚无。

“什么？！”

咒魂双巫同时脸色剧变，眼中充满了骇然与难以置信。他们感觉到自己与释放出的巫术之间的联系被强行斩断，那股反噬之力让他们神魂震荡，手中的幡铃都险些脱手！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什么样的力量，能够如此轻描淡写地、从根本上瓦解他们的咒杀之术？

然而，灰色潮汐的扩张并未有丝毫停顿。

下一个刹那，便已席卷至那白骨祭坛之下！

那名骸骨魔将发出愤怒而带着一丝惊惧的咆哮，他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手中那门板大小的巨斧爆发出滔天的幽蓝鬼火，带着劈山断岳的恐怖力量，悍然向前斩出！这一斧，凝聚了他身为死灵魔将的毕生修为与那身重甲加持的无穷巨力，鬼火所过之处，空间都被灼烧出扭曲的痕迹！

“蚍蜉撼树。”

沈孤寒甚至未曾看他一眼，只是那扩张的灰色潮汐，自然而然地迎上了那惊天动地的斧罡。

没有预想中的剧烈碰撞，没有能量爆炸的轰鸣。

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什么东西被彻底“擦除”的诡异寂静。

那凝聚了骸骨魔将全力、燃烧着幽蓝鬼火的巨斧，在接触灰色潮汐的瞬间，便如同沙垒般土崩瓦解！斧刃、斧身、其上缭绕的鬼火……所有的一切，都在刹那间分解、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而那灰色的潮汐，毫不停留地拂过了骸骨魔将那高大的身躯。

魔将前冲的姿态猛然僵住，覆盖全身的厚重黑甲如同风化的岩石，片片剥落、湮灭，露出其下苍白腐朽的骨架。那骨架在灰色潮汐中坚持了不到一息，便也步了巨斧的后尘，从脚部开始，迅速向上蔓延，化作漫天飞灰，连同其眼眶中那两团幽蓝鬼火，一同寂灭。

一名实力堪比化神境的骸骨魔将，就此烟消云散，连一丝残魂都未能留下。

这恐怖的一幕，彻底击溃了咒魂双巫与那噬魂巫婆的心理防线。

“逃！”

孪生兄弟中的一人发出尖利的嘶吼，再也顾不得什么任务、什么万魂幡主魂，将手中的招魂幡猛地炸开，化作一道浓郁的血光包裹自身，就要施展血遁之术逃离。

另一人也是如法炮制，摇动摄魂铃，身形变得模糊，欲要融入周围的迷雾。

然而，在沈孤寒那已然展开的混沌归墟领域之中，一切遁法，皆是虚妄。

那两道血光刚刚离地不足三尺，便被无处不在的灰色气流缠绕、包裹，如同陷入了最粘稠的泥潭，速度骤降。血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其中的咒魂双巫发出绝望的惨叫，他们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攥住，开始扭曲、变形，最终“噗”的一声，如同被挤爆的水囊，连同那血光一起，彻底湮灭，只留下两缕青烟，旋即也被领域同化。

转眼之间，四名幽窟强者，已去其三！

只剩下那名佝偻的噬魂巫婆。

她并未试图逃跑，因为她知道，在这片已然化为对方绝对主宰的领域内，逃跑毫无意义。她只是死死地盯着沈孤寒，那双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怨毒、恐惧，以及一丝近乎疯狂的歇斯底里。

“混沌……归墟……你……你竟然触摸到了这等境界！”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两块骨头在摩擦，“但你别得意！幽窟的底蕴，远超你的想象！‘主上’的力量，终将吞噬一切！你，以及所有与你相关之人，都将……”

她的诅咒尚未说完，沈孤寒那淡漠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她的身上。

只是一眼。

噬魂巫婆周身缭绕的护体黑气如同遇到了骄阳的冰雪，瞬间消融。她手中的骷髅手杖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寸寸断裂。她佝偻的身躯猛地一僵，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表情彻底凝固，瞳孔中的神采迅速黯淡、消散。

没有惊天动地的攻击，仅仅是一个眼神，蕴含的归墟剑意便已隔空斩灭了她的所有生机与神魂！

噬魂巫婆的身体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软软地瘫倒在地，旋即也在灰色气流的拂过下，化作飞灰，与她那些同伴一样，彻底归于虚无。

而此刻，那混沌归墟的灰色潮汐，终于触及了白骨祭坛，以及祭坛顶端那颗不断搏动着的、操控着整个迷雾林的暗红肉瘤。

肉瘤仿佛感受到了毁灭的降临，搏动得前所未有的剧烈，表面那些眼睛疯狂转动，散发出绝望而污秽的精神冲击，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然而，在绝对的“归墟”面前，一切挣扎都是徒劳。

灰色气流如同温柔的水流，漫过白骨祭坛。那由无数骸骨垒砌的祭坛，如同沙堡般悄然坍塌、湮灭。而那颗暗红肉瘤，则在灰色气流的包裹中，发出了最后一声如同万千怨魂齐声哀嚎的尖锐嘶鸣，随即猛地收缩，然后……彻底爆散成一团精纯的、却充满了混乱与痛苦意念的暗红能量。

但这股能量尚未扩散开来，便被那无所不在的归墟之力迅速分解、净化，最终也化为了混沌领域的一部分养料，被悄然吸收。

随着肉瘤的毁灭，笼罩这片林地的、那股强大的精神控制与束缚之力，骤然消失。

“呜……”

天地间，仿佛响起了一声无形的、充满了解脱意味的叹息。

那些原本在迷雾中哀嚎、挣扎、不得超生的无数怨魂，此刻脸上的痛苦与扭曲渐渐平复，它们的身影变得透明、纯净，最终化作点点闪烁着微光的灵魂碎片，如同逆流的星河，缓缓升空，穿透了那依旧浓郁但已失去主导的灰白迷雾，向着那不可知的天际飘散而去，终得解脱。

整个怪异林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黑色的枯木不再扭动，恢复了死物的沉寂。弥漫的雾气虽然还在，却失去了那种令人心悸的活性与恶意，变得如同寻常的山岚。

沈孤寒缓缓收回了展开的混沌领域，那席卷一切的灰色潮汐如同退潮般迅速收敛，最终复归于他周身三尺之内，重新变得内敛而平静。他负手而立，黑袍在微风中轻轻摆动，仿佛刚才那改天换地、令强敌灰飞烟灭的并非是他。

沐宁与苏婉清站在他身后，望着眼前这恍如隔世的一幕，心潮起伏，难以平静。

沐宁握剑的手微微松了松，清冷的眼眸中异彩连连。她深知方才那四名幽窟强者的实力，联手之下，即便是她师尊沐剑辰亲至，也需费一番手脚。然而在沈孤寒那“混沌归墟”领域之下，竟如土鸡瓦狗，不堪一击！这份力量，已近乎道，远超寻常修行者的范畴。

苏婉清则更多地将目光落在沈孤寒那孤峭的背影上，感受着他气息的平稳与内敛，心中那份担忧稍稍放下。她能感觉到，经此一战，沈孤寒对归墟之力的运用更加纯熟，那份源于血脉与传承的沉重使命，似乎并未将他压垮，反而让他变得更加深邃与强大。她轻轻走上前，净魂之光自然流淌，驱散着空气中最后一丝残留的污秽与死寂。

“此件事了，通往陨星湖的道路，应当畅通了。”沈孤寒开口道，声音打破了寂静。

他神识微动，便能感应到，随着那核心肉瘤的毁灭，迷雾林中那混乱的空间扭曲之力与方向干扰也减弱了大半，一条相对清晰的路径，在他的感知中浮现，直指迷雾林深处的陨星湖方向。

然而，就在他准备动身之际，眉头却是微不可察地一蹙。

他感应到，在迷雾林的外围，以及更远处的几个方向，有多股隐晦的气息正在迅速退去。这些气息强弱不一，有的阴冷如幽冥殿，有的炽热如烈焰帮残党，有的凌厉如点苍派剑修，还有一些则是完全陌生、充满了古老与蛮荒意味的存在。

这些，便是一直潜伏在周围，意图浑水摸鱼、或是等待时机捡便宜的“宵小”之辈。

他们或许原本打算等沈孤寒与幽窟埋伏两败俱伤后再出手，或许只是想近距离观察这位“宿命之子”的虚实。但方才沈孤寒那展露无疑、碾压一切的“混沌归墟”领域，以及四名幽窟强者连同那核心肉瘤被瞬间秒杀、灰飞烟灭的场景，彻底击碎了他们所有的侥幸心理与贪婪念头。

恐惧，如同瘟疫般在这些暗中窥视者心中蔓延。

那根本不是他们能够觊觎的存在！那力量层次，已经超出了他们理解的范畴！留下来，唯有死路一条！

于是，无需任何言语，这些来自各方势力的“宵小”，便如同惊弓之鸟，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仓皇退走，再不敢停留片刻，甚至连窥探的勇气都丧失了。

沈孤寒神识扫过那些狼狈遁逃的气息，眼中没有丝毫波澜。他本就不将这些跳梁小丑放在眼中，此刻他们自行退去，倒也省了些麻烦。

“经此一役，想必能清净一段时间了。”沐宁也感知到了那些退去的气息，冷声道，“煞剑无双，归墟领域显威，消息传开，足以让南疆这些魑魅魍魉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苏婉清轻轻点头：“只是，真正的敌人，如幽窟背后那所谓的‘主上’，恐怕不会就此罢休。”

“无妨。”沈孤寒淡淡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不来，我也会去找他们。”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迷雾林深处：“当务之急，是前往陨星湖，开启幻瞑秘境。”

不再耽搁，沈孤寒当先迈步，沿着感知中那条清晰的路径，向着陨星湖方向而去。沐宁与苏婉清紧随其后。

这一次，路途果然顺畅了许多。虽然迷雾依旧，但失去了核心的操控，那些残存的怨魂与诡异现象威力大减，再也无法对三人构成威胁。偶尔有不长眼的毒虫瘴气袭来，也皆被沈孤寒那无形的混沌领域轻易化解。

约莫前行了半个时辰，前方的雾气逐渐变得稀薄，一股湿润的水汽夹杂着淡淡的星辰之力，扑面而来。

穿过最后一片浓雾，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只见一片巨大无比、仿佛镶嵌在群山之间的湖泊，呈现在三人眼前。湖水并非寻常的碧绿或湛蓝，而是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仿佛将整片夜空都容纳其中的幽暗之色，湖面之上，有点点星辉如同活物般跳跃、流淌，与天际垂落的月光星光交相辉映，美得如梦似幻，却又带着一种亘古的苍凉与神秘。

这便是陨星湖。

而湖心之处，隐隐可见一道微弱的、与沈孤寒怀中星钥碎片相互呼应的空间波动，正在缓缓凝聚。

幻瞑秘境的入口，已然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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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