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尽人间 第106章 秘境之门

古巫族溃败的痕迹，如同受伤野兽留下的血路，蜿蜒指向丘陵深处。空气中残留的巫术波动与血腥气混杂，勾勒出一幅仓皇逃窜的图景。沈孤寒、沐宁、苏婉清三人沿着这清晰的踪迹前行，速度不快，却异常沉稳。连番激战，尤其是方才对抗古巫族精英的围杀，虽未受重创，但真元与心神的消耗亦是巨大。沈孤寒一面调息，一面以混沌之气悄然吞噬周围散逸的驳杂能量，补充自身，同时那源自本能的牵引感愈发强烈，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灯塔，指引着最终方向。

沐宁手持长剑，剑锋虽已归鞘，但那股凛冽的剑意却萦绕不散，她神识高度集中，警惕着可能存在的反扑或新的陷阱。苏婉清紧随沈孤寒身侧，净魂之力内敛，却如春水般悄然流转，抚平着因战斗而躁动的气息，同时敏锐地感知着环境中任何细微的精神异动。

丘陵地势逐渐升高，周围的植被愈发稀疏，取而代之的是更多裸露的、呈现暗红色的嶙峋怪石，仿佛被鲜血浸染过一般。那些残破的图腾柱和祭祀遗迹也愈发密集，风格更加古老、蛮荒，上面雕刻的图案不再是单纯的凶兽或抽象符号，开始出现更多关于星辰、虚空以及那株模糊巨花（混沌幽昙）的描绘，只是其意境往往带着一种扭曲的崇拜和……束缚感，与云梦古国壁画中那种相对中正平和的意境迥然不同。

“看来，古巫族对混沌幽昙的认知，与云梦古国确实存在差异。”沈孤寒在一根刻画着无数锁链缠绕幽昙图案的石柱前停下，手指拂过那冰冷的刻痕，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强烈禁锢与占有的意念。

苏婉清轻声道：“他们的信仰似乎更加……极端和排外。将圣物视为私有，不容外人染指，甚至对与之相关的云梦古国也充满敌意。”

沐宁冷哼道：“若非做贼心虚，何至于此？姑姑出身云梦古国，若古巫族真是圣物忠诚的守护者，岂会对我等，尤其是身负幽昙本源的孤寒，抱有如此大的杀意？”

沈孤寒默然，沐宁的话点出了关键。古巫族的态度，充满了矛盾。他们尊混沌幽昙为圣物，却又对同样与之关联极深的云梦古国后裔（沈孤寒）狠下杀手。这其中隐藏的真相，恐怕远比想象的复杂。

继续前行约半个时辰，前方景象豁然剧变。丘陵仿佛在此地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斩断，形成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谷。裂谷对面，是一片被浓郁得化不开的灰白色雾气笼罩的未知区域，那雾气缓缓翻滚，隔绝了一切视线与神识探查，仿佛世界的尽头。而裂谷的这一端，则是一座极其古老、宏伟的环形祭坛。

这祭坛与葬星谷那座有些相似，规模却更加庞大，通体由一种暗沉如星空的黑色巨石垒砌而成，石头上布满了岁月侵蚀的斑驳痕迹，以及无数更加复杂、玄奥的符文。祭坛共分九层，层层收缩，直达顶端。而在祭坛的周围，矗立着十二根需要数人合抱的巨型石柱，石柱顶端并非平切，而是雕刻成十二种形态各异的狰狞异兽头颅，兽口大张，对准祭坛中心，仿佛在无声地咆哮，又像是在守卫着什么。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祭坛最顶层的中心位置，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悬浮着一团缓缓旋转的、混沌色的光晕。光晕内部，隐约可见一扇门的轮廓，那门扉似虚似实，非金非木，其上流淌着如同血脉般的暗金色纹路，散发出一种跨越万古的苍凉与神秘气息。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维度的磅礴威压，正从那扇虚幻的门户中隐隐透出！

“秘境之门……”沐宁望着那混沌光晕中的门户，喃喃低语，眼中充满了震撼。她能感觉到，那扇门背后，连接着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个充满了古老秘密和未知危险的世界。

苏婉清也感到一阵心悸，那门户散发的气息，让她体内的净魂之力都产生了微微的共鸣与悸动，仿佛遇到了同源而异质的存在。

沈孤寒的目光则完全被那扇门吸引。体内混沌幽昙本源的躁动达到了顶峰，那强烈的呼唤感，正是源自门后！不仅如此，他还能清晰地感知到，祭坛周围那十二根异兽石柱，以及祭坛本身镌刻的无数符文，共同构成了一个极其庞大、复杂、且威力惊人的封印阵法！而这扇“秘境之门”，正是这个封印的核心，或者说……缺口？

“看来，这里就是古巫族真正的核心禁地，也是他们守护（或者说封印）的秘密所在。”沈孤寒沉声道，他能感觉到，这祭坛和秘境之门存在的岁月，远比古巫族在此地活动的历史要悠久得多，甚至可能追溯到云梦古国时代之前。

就在这时，祭坛下方，以及周围那些残破的建筑阴影中，缓缓走出了数十道身影。为首的，正是那个脸上绘着紫色蛇纹的男子，以及另外三名幸存的长老。他们此刻看起来颇为狼狈，身上带着伤，气息萎靡，但眼神却更加怨毒和决绝。在他们身后，是数十名眼神狂热的古巫族战士，手持各种奇形兵器，将祭坛团团围住，显然是要做最后的抵抗。

“亵渎者！止步！”蛇纹男子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疯狂，“此乃吾族圣门，连通祖灵之地！再敢上前一步，必叫尔等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沈孤寒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们，最后落在蛇纹男子脸上，淡淡道：“圣门？祖灵之地？若真是如此，为何要设下如此强大的封印？你们守护的，究竟是什么？或者说，你们在害怕什么？”

蛇纹男子脸色一变，厉声道：“休得胡言！此乃吾族至高机密，岂容你等外人揣测！”

“是与非，一看便知。”沈孤寒不再与他们废话，抬步便向祭坛走去。沐宁与苏婉清紧随其后，三人气息相连，形成一股无形的势，压迫向前。

“拦住他们！启动祖灵守护！”蛇纹男子尖声叫道，与另外三名长老同时咬破舌尖，喷出精血，洒在手中的法器上。他们身后那些古巫族战士也纷纷做出类似举动，狂热地吟唱起古老而邪异的祷文。

嗡——！

整座祭坛猛然震动起来！那十二根异兽石柱顶端的兽首双眼，骤然亮起血红的光芒！祭坛基座上的无数符文次第亮起，如同星河流转，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怖、深沉、仿佛源自洪荒远古的凶煞之气，开始从祭坛深处苏醒、弥漫！

“吼！”“嗷！”“嘶！”

十二声截然不同、却同样充满暴戾与毁灭意志的咆哮，自那十二尊兽首中同时发出！紧接着，十二道凝练如实质、颜色各异的凶煞光柱，自兽口喷吐而出，并非射向沈孤寒三人，而是交织在祭坛上空，迅速凝聚成十二尊庞大无比、形态各异的凶兽虚影！

这些凶兽虚影，有的形如巨狮却背生骨刺，有的似大鹏却长着九颗头颅，有的如巨蟒却布满复眼……每一尊都散发着堪比元婴巅峰的恐怖气息，而且它们并非纯粹的能量体，其核心似乎连接着祭坛深处某个更加可怕的存在，带着一丝不朽不灭的意味！

“是守护圣门的十二祖灵化身！”古巫族人发出狂热的呼喊，看向那十二尊凶兽虚影的目光充满了敬畏。

十二祖灵化身凝聚成型，猩红或幽绿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正在靠近祭坛的沈孤寒三人，没有任何迟疑，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扑杀而下！它们分工明确，四尊扑向沈孤寒，四尊缠向沐宁，另外四尊则围攻苏婉清，显然是要将他们分割开来，逐个击破！

面对这每一尊都堪比元婴巅峰的祖灵化身，压力瞬间陡增了数倍不止！

沐宁长啸一声，剑意冲霄，【天剑九式】毫无保留地施展开来，剑光分化万千，如星河倒卷，与四尊凶兽虚影战在一处，剑气与凶煞之气疯狂碰撞，爆鸣声响彻裂谷。她虽剑法超群，但同时面对四尊同阶存在，也只能勉力支撑，险象环生。

苏婉清则将净魂之力催发到极致，【净世华光】再次显现，纯净的光辉如同烈阳，试图净化这些至阴至邪的祖灵化身。然而，这些化身核心连接着祭坛本源，力量近乎无穷，净化之光虽能削弱其威能，却难以将其彻底湮灭。四尊化身围绕着她疯狂攻击，利爪撕扯，毒焰喷吐，逼得她只能全力防守，光罩剧烈波动。

而沈孤寒，则面临着最大的压力。四尊形态各异的祖灵化身将他围在中心，攻势如同狂风暴雨。一尊狮形化身咆哮着挥爪，撕裂虚空；一尊鹏形化身振翅，掀起撕裂神魂的音波风暴；一尊蟒形化身喷吐毒雾，腐蚀万物；最后一尊形如巨猿的化身则挥舞着山岳般的拳头，狠狠砸落！

沈孤寒面色凝重，却并无惧色。混沌领域再次展开，虽然范围被压缩到仅能护住周身丈许，但凝练程度远超之前！领域之内，混沌之气如同沸腾，将那四尊化身的攻击不断削弱、分解、吞噬！他双掌翻飞，或拳或指，或掌或刀，将《孤星秘典》演化出的种种攻伐之术施展得淋漓尽致，与四尊化身硬撼！

“轰！轰！轰！轰！”

每一次碰撞，都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能量冲击波将祭坛周围的石板都震得粉碎。沈孤寒身形如电，在四尊化身的围攻中穿梭，混沌剑气纵横，不时在化身之上留下深深的伤痕，但那些伤痕往往很快便在祭坛力量的补充下恢复。

“这样下去不行！”沈孤寒心念电转，“这些化身力量源自祭坛，近乎不死不灭，耗下去我们必败无疑！必须破坏祭坛，或者……强行开启那扇门！”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祭坛顶端那混沌光晕中的门户。开启秘境之门，或许会释放出更大的危险，但也可能是打破僵局、直面真相的唯一途径！而且，他体内的混沌幽昙本源，对那扇门有着强烈的共鸣与……渴望！

“宁姐，婉清，助我一臂之力！我要强行开门！”沈孤寒传音喝道。

沐宁与苏婉清闻言，虽知此举风险巨大，但此刻已无更好选择。沐宁长啸一声，不顾自身安危，剑势猛然变得惨烈决绝，竟是使出了搏命的招式，强行将围攻她的四尊化身逼退片刻，为沈孤寒创造机会。苏婉清也咬牙将净世华光收缩，凝聚成一道无比凝实的净化壁垒，暂时挡住了四尊化身的猛攻。

沈孤寒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身形化作一道混沌流光，不顾身后追来的攻击，强行冲破阻碍，直扑祭坛顶端！

“拦住他！”蛇纹男子目眦欲裂，疯狂催动秘法，那十二尊祖灵化身发出愤怒的咆哮，更加狂暴地追击而来。

沈孤寒对此不管不顾，他的眼中只有那扇近在咫尺的秘境之门！他落在祭坛顶端，毫不犹豫地将双手按在了那团混沌光晕之上，体内混沌幽昙本源之力如同开闸洪水，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入！

“嗡——！！！”

秘境之门剧烈震颤起来！门扉上的暗金色纹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仿佛活了过来般疯狂游动！整个祭坛，乃至整个裂谷都开始剧烈摇晃，仿佛无法承受这股力量的冲击！

那十二尊追击而至的祖灵化身，在靠近混沌光晕的瞬间，动作猛地一滞，仿佛遇到了某种克星，发出既恐惧又不甘的嘶吼，竟不敢再上前！

古巫族人更是面如死灰，惊恐地看着那光芒越来越盛的门户。

“以吾之名，混沌为引，幽昙为凭——开！”沈孤寒低吼一声，将全部心神与力量灌注其中！

“咔嚓……”

一声轻微的、仿佛某种枷锁断裂的声响，自门扉内部传出。紧接着，在所有人震撼的目光中，那扇虚幻的门户，缓缓地、坚定地，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远比之前浓郁千百倍的苍茫、古老、仿佛蕴含着天地初开秘密的气息，如同决堤的洪荒巨流，从那道缝隙中汹涌而出！

秘境之门，开了！

而门后的世界，也第一次向世人展露了它神秘莫测的一角。那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奇景，有破碎的星辰悬浮，有枯萎的巨藤缠绕，有残破的宫殿遗迹沉浮，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与寂灭之意，弥漫在每一寸空间。

沈孤寒站在开启的门户前，衣袍猎猎作响，感受着门后世界那熟悉又陌生的呼唤，他知道，一切的答案，母亲的下落，云梦古国的覆灭之谜，混沌幽昙的终极秘密，或许都将在门后的世界找到。

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奋力摆脱祖灵化身、向他靠拢的沐宁和苏婉清，眼神交汇间，无需言语，已然明了彼此心意。

下一刻，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一步踏入了那光芒流转的秘境之门！

沐宁与苏婉清也紧随其后，化作两道流光，投入门中。

随着三人的进入，那秘境之门的光芒渐渐收敛，门扉也缓缓闭合，最终恢复成原来那团缓缓旋转的混沌光晕，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留下祭坛下，一群失魂落魄、如丧考妣的古巫族人，以及那十二尊逐渐消散的祖灵化身，见证着这不平凡的一刻。而门后的世界，等待着沈孤寒三人的，将是更加未知而波澜壮阔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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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