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铺满潜龙寨时,血腥味还未散去,却已被袅袅炊烟冲淡了几分。幸存的义军们没来得及包扎伤口,就忙着清理战场——抬走牺牲弟兄的尸体,掩埋元军的残骸,修补被冲车撞塌的木栅。王小六带着少年们在巷子里穿梭,手里捧着陶碗,给伤员们递水。
“殿下,清点完了。”马千山走进临时医棚,声音低沉得像压了块石头,“弟兄们还剩九百七十三人,重伤两百一十人,能战的,不足七百。”他递上一张染血的纸条,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划红圈的占了大半,“粮草……只剩最后两袋糙米,野菜挖遍了附近的山,也只够熬两锅稀粥。”
赵昺正帮蓝珠换药,听到“七百”这个数字,指尖微微一颤,药粉撒在蓝珠的伤口上,她却没哼一声,只是攥紧了手里的护身符。帐外传来妇人的啜泣声,那是昨夜失去丈夫的畲族女子,哭声断断续续,像根针,扎在每个人心里。
“文大人呢?”赵昺抬头问。
“在山门外勘察地形,说要把第二道防线往鹰嘴崖挪,这样能借助崖壁的优势,挡住元军的骑兵。”马千山叹了口气,“只是……没有粮草,就算防线再牢,弟兄们也撑不了三天。”
话音刚落,帐帘被掀开,文天祥走了进来,袍角沾着露水和泥土。他看着帐内的伤员,又看了眼赵昺手里的空药罐,沉默片刻才开口:“建宁府以西三十里有个桃花村,村里囤着去年的秋粮,是当地乡绅私藏的,没被元军搜走。”
“私藏的粮?乡绅肯给咱们?”雷猛刚走进来,听到这话立刻反问,他的胳膊吊在胸前,伤口还在渗血,“那些人精得很,怕是早就跟元军勾搭上了。”
“不勾也得勾。”文天祥眼神锐利,“张弘范撤兵前,留了一队人在桃花村外,说是‘护粮’,实则是要逼乡绅交出粮食。咱们若能赶在元军前头,要么说服乡绅借粮,要么……”他顿了顿,握紧了手里的剑柄,“要么就硬取。”
赵昺放下药碗,看向蓝珠:“你留在寨里养伤,让蓝婶子帮着照看伤员。”
“我也去。”蓝珠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赵昺按住肩膀。
“听话。”他把护身符塞进她掌心,“你要好好的,等我带着粮食回来,咱们一起看日落。”
蓝珠咬了咬唇,终究点了点头,把那枚刻着“宋”字的护身符递回给他:“带着,别再弄丢了。”
辰时过半,赵昺带着雷猛、张勇和三百能战的弟兄,悄悄出了潜龙寨,往桃花村赶去。山路崎岖,伤员们走得慢,直到午时才望见桃花村的炊烟。雷猛趴在山坡上张望,眉头瞬间皱紧:“村口有元军的哨卡,约莫五十人,都带着刀枪。”
赵昺拿出望远镜——这是王老铁用西洋镜片改的,能看清百米外的动静。他看见村口的元军正围着一个老农,手里拿着鞭子抽打,老农怀里抱着布袋,里面的谷子撒了一地。
“这群狗东西,连老百姓的粮都抢。”雷猛气得咬牙,就要起身冲下去,却被赵昺拽住。
“等等。”赵昺放下望远镜,目光落在村西头的树林里,“那里有埋伏,至少两百人,刀鞘反光,是元军的制式兵器。”他心里一沉,张弘范撤兵时留的不是“护粮队”,是诱饵——故意让义军知道桃花村有粮,引他们来抢,再设伏围杀。
“那怎么办?”张勇握紧长刀,“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弟兄们还等着吃饭。”
赵昺沉默片刻,突然指向村东头的水车:“看到那个水车了吗?连接着村里的水渠,只要把水车弄坏,水渠断水,村里的人肯定会出来修,到时候元军的哨卡必然混乱,咱们趁机冲进去,控制乡绅的宅院。”他顿了顿,又看向雷猛,“你带一百弟兄,绕到村西头的树林,等元军伏兵出来,就从背后偷袭,不求杀尽,只求拖延时间。”
“好!”雷猛立刻领命,带着弟兄们钻进树林。
赵昺和张勇则带着两百弟兄,悄悄摸向村东头的水车。负责看守水车的元军只有两人,正靠在水车旁打盹,张勇悄悄绕到背后,短刀一划,两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
“动手!”赵昺低喝一声,弟兄们立刻用斧头砍断水车的木轴,“咔嚓”一声,水车停了下来,水渠里的水流瞬间变缓,渐渐断了。
不出所料,没过一刻钟,村里就传来喧哗声,村民们扛着锄头、铁锹跑出来,围着断水的水渠议论纷纷。村口的元军哨卡乱了阵脚,小旗官挥着鞭子驱赶村民,却被愤怒的村民围住,推搡起来。
“冲!”赵昺一挥长枪,弟兄们如潮水般冲向村口,元军猝不及防,瞬间被冲散。张勇带头杀进村里,直奔最大的宅院——那是乡绅李老财的家,朱红大门紧闭,门后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李老财,开门!”张勇一脚踹在门上,“我们是大宋义军,只要你交出粮食,绝不伤你分毫!”
门内沉默片刻,接着传来门栓松动的声音,李老财哆哆嗦嗦地探出头,手里捧着一串铜钱:“军爷……军爷饶命,粮食都被元军搜走了,真的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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