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宁城的校场上,黄土被晨光晒得发烫。
一夜之间,一座丈高的誓师坛拔地而起,坛上插着两杆宋军大旗,红底黄字的“宋”字在风里舒展,像一双欲要展翅的翅膀。坛下,三万将士列成整齐的方阵,甲胄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其中既有跟着赵昺从潜龙寨出来的老部下,也有刚投降的元军降兵,还有拿着锄头、铁叉赶来的百姓义勇,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同一种神情:那是压抑了太久的渴望,是对故土的执念。
王小铁扛着一门新造的床弩,满头大汗地跑到方阵末尾。这床弩比之前的轻便了三成,箭杆裹了铁皮,箭头淬了火,他昨夜在铁坊忙到后半夜,此刻眼皮还在打架,却硬是撑着不肯后退。“阿铁,你这床弩能射多远?”旁边的阿牛凑过来,手里握着那把替死兵报仇的刀,刀身被磨得锃亮。
“五十步!准头够的话,能穿透元军的铁皮甲!”王小铁拍了拍床弩,语气里满是骄傲,“俺还加了滑轮,两个人就能抬着走,北伐时正好用得上。”
阿牛咧嘴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好!到时候俺跟着你,你射翻元兵的马,俺上去砍他们的脑袋!”
两人正说着,校场入口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赵昺骑着白马,一身银甲,腰间挂着那把短铳,身后跟着张勇、蓝珠、林啸等人。将士们看到他,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音震得坛上的旗帜都在发抖。
赵昺翻身下马,走上誓师坛。他站在坛边,目光扫过下方的人群——他看到了张勇缠着绷带的左臂,看到了蓝珠腰间的畲族弯刀,看到了阿牛脸上的煤灰,看到了那些降兵眼里的忐忑与期待。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透过风,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兄弟们,三年前,崖山一战,大宋的旗帜倒了。咱们像丧家之犬,躲在山里,看着元兵烧杀抢掠,看着亲人流离失所!”他的声音渐渐提高,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可咱们没有认输!潜龙寨的雪,建宁城的血,都告诉咱们——大宋没有亡!只要还有一个宋人在,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咱们就要把元兵赶出中原,就要让大宋的旗帜,重新插在临安的城楼上!”
“赶出中原!复我大宋!”将士们齐声呐喊,声浪直冲云霄。张勇拔剑出鞘,指着北方,嘶吼道:“殿下说得对!今日誓师,明日就北伐!拿下温州,拿下临安,拿下大都!”
“拿下大都!”呐喊声再次响起,连那些原本忐忑的降兵,也忍不住跟着喊了起来。
赵昺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我知道,北伐之路凶险。元廷还有十万铁骑,还有内乱未平的变数。但我向你们保证,只要我赵昺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让兄弟们白白送死!咱们不仅要打胜仗,还要让天下的汉人知道——跟着大宋,有饭吃,有田种,有尊严!”
他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高高举起:“这是我拟的《北伐安民策》!沿途州县,凡归降者,免除三年赋税;凡战死的兄弟,家属由朝廷供养终身;凡掳掠百姓者,无论官阶高低,立斩不赦!”
坛下一片沸腾,百姓义勇们激动得热泪盈眶,降兵们也露出了安心的神色。蓝珠走上前,将一面崭新的“宋”字旗递给赵昺:“殿下,畲族八千儿郎,已在城外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赵昺接过旗帜,用力插在誓师坛中央:“好!三日之后,兵分两路!张勇,你率水师东进,攻打温州;蓝珠,你率畲族义军为先锋,从陆路北上,牵制元军;林啸,你统领中军,随我坐镇建宁,待温州拿下,再挥师北上!”
“末将遵旨!”三人齐声领命,声音铿锵有力。
誓师大会一直持续到正午,将士们散去时,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激昂的斗志。赵昺刚走下誓师坛,林啸就快步跟了上来,压低声音道:“殿下,昨夜的事,有结果了。”
赵昺点点头,带着他往帅府后院走去。进了书房,林啸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上面是细作记录的陆仲远和钱穆的对话。“陆仲远确实和甘麻剌的人有联系,还收了甘麻剌的玉佩,用来联络降兵里的旧部。”林啸的声音低沉,“细作还说,钱穆昨夜偷偷去了降兵营,见了一个叫巴图的百户——那是甘麻剌的亲信。”
赵昺接过纸条,仔细看着,手指在“困住赵昺”几个字上轻轻敲击。他没有发怒,反而平静地问道:“降兵营里,甘麻剌的旧部有多少人?”
“大约三百人,都被编入了辅兵营,由阿力统领。”林啸答道,“阿力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巴图这几日总是私下联络人,形迹可疑。”
赵昺沉默了片刻,抬头看向林啸:“你觉得,陆仲远会在什么时候动手?”
“三日之后北伐,张勇和蓝珠的部队离开建宁,城中兵力空虚,这是最好的时机。”林啸分析道,“他只要煽动降兵哗变,再联合城外的元军,就能趁机控制建宁。”
赵昺走到窗边,望着校场上正在收拾的誓师坛,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他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既想借甘麻剌的手恢复家族荣耀,又想在我北伐失败后,拥立赵屿夺权——可惜,他算漏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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