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刚散,鹰嘴崖下的浅滩还泛着冷光,河水裹着碎石子,在鹅卵石滩上撞出细碎的声响。林啸伏在崖顶的矮树丛里,指尖扣着枚铁镖——昨夜他按赵昺的吩咐,没惊动陆仲远,只让天地会的兄弟在浅滩四周布了暗哨,连马蹄印都用树枝扫平,只留一条通往芦苇丛的小径,像张等着猎物的网。
远处传来脚步声,陆仲远的青布衫在晨光里晃了晃,他走得极慢,手里攥着个油布包,时不时回头张望——里面装的是他连夜抄改的“义军浮桥搭建图”,按和巴图的约定,要在辰时前交到鹰嘴崖的石洞里。可越靠近浅滩,他心里越慌,昨夜钱穆没回来的消息像块石头压着,他总觉得身后有双眼睛盯着,连踩在草叶上的声音都觉得刺耳。
“陆长史,巴图将军让我来取东西。”一个穿灰布短打的汉子从石洞里钻出来,脸上一道刀疤,正是巴图的亲卫。陆仲远刚要递出油布包,崖顶突然传来一声哨响——“咻!”
三支弩箭“钉”在两人脚边的滩涂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汉子的裤脚。林啸带着十几个天地会兄弟从树丛里跃出来,短铳的枪口齐刷刷对准他们:“别动!再动就开枪了!”
汉子拔刀要冲,却被陆仲远猛地拽住——他看着围上来的义军,又看着崖顶飘扬的“赵”字旗,油布包“啪”地掉在地上,里面的图纸散了一地。“我……我是被逼的!”陆仲远突然跪倒在地,声音发颤,“钱穆说甘麻剌会保陆氏田产,我才……我不该背叛殿下!”
刀疤汉子见状,转身要往水里跳,却被蓝飞虎扔来的竹套绳缠住脚踝——畲族勇士从浅滩的水草里钻出来,手里的竹筒刀泛着寒光,“想跑?这水道早被我们堵了!”汉子挣扎着要拔刀,蓝飞虎上前一脚踩住他的手腕,弯刀抵在他脖子上:“老实点,不然丢你去喂鱼!”
林啸捡起地上的图纸,见上面故意把浮桥的承重标低了三成,还标了“浮桥连接处无铁栓”的假信息,冷笑一声:“陆长史,你这图纸要是真交出去,西营的兄弟过浮桥时,怕是要掉进河里喂元军的箭雨。”陆仲远捂着脸,肩膀不住发抖:“我知道错了……求殿下饶我一命,我愿去劝降建宁的元军,戴罪立功!”
与此同时,南平关的中军帐里,钱穆被绑在柱子上,脸色惨白如纸。张勇把从刘三住处搜出的断撞针扔在他面前:“你让刘三改短铳撞针,又让陆仲远传假布防图,还想趁潜入建宁时烧浮桥木料——这一步步的,倒是算得精啊。”
钱穆咬着牙,还想抵赖:“我没有!刘三是自己改的撞针,和我无关!”话音刚落,帐帘被掀开,扩廓帖木儿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密信——是从刀疤汉子身上搜出来的,上面盖着甘麻剌的印信。“你还敢说无关?”扩廓帖木儿把信扔在钱穆脸上,“甘麻剌在信里说,等你烧了粮库、断了浮桥,就封你为苏州知府——你倒是会为自己谋后路!”
钱穆看着信上的字迹,浑身一软,瘫在柱子上。赵昺坐在案前,目光落在他身上,声音平静却带着分量:“钱穆,你本是江南士族,若真心助我复宋,将来江南安定,你钱家的商铺、田产只会比从前更兴旺。可你偏要勾结元军,害义军兄弟——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
“殿下饶命!”钱穆突然哭出声,“是甘麻剌用我家人要挟我!他说我不配合,就杀了我在苏州的妻儿!我也是没办法啊!”赵昺皱了皱眉,对张勇使了个眼色,张勇立刻会意:“殿下,我让人去苏州查探,若他说的是真的,再做处置不迟。”赵昺点头:“先把他关起来,严加看管,别让他再耍花样。”
帐外传来脚步声,蓝珠拿着一张地图走进来:“殿下,蓝飞虎刚查完建宁的水道,发现元军在城西的水门设了暗桩,还拉了铁索,想阻止咱们从水道潜入。不过他已经带畲族兄弟把暗桩清了,铁索也弄断了,今夜就能从水道送死士进城。”
扩廓帖木儿凑过来看地图,手指在西门的位置点了点:“甘麻剌把精锐都放在了东门,想引诱你们主攻东门,再从鹰嘴崖偷袭。但他不知道,建宁西门的守军大多是我从前的部下,他们早就不满甘麻剌克扣军粮,若我去劝降,他们说不定会倒戈。”
“这倒是个好机会。”赵昺眼睛亮了亮,拿起笔在地图上勾画,“张勇,你带西营的兄弟,明日一早假装主攻东门,多架云梯、敲战鼓,把元军的注意力都引过去;蓝珠,你带三百精锐,今夜从水道进城,控制西门的城楼,等扩廓帖木儿劝降守军后,立刻打开城门,放义军进城;蓝飞虎,你带畲族勇士守在鹰嘴崖浅滩,若甘麻剌的偷袭队过来,就用滚石和弩箭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林啸,你盯着陆仲远,让他写劝降信给建宁城内的士族,告诉他们只要归顺,既往不咎。”
众人齐声应下,刚要转身离开,帐外的亲兵突然来报:“殿下,城郊的百姓带着木料和桐油来了,说要帮咱们修浮桥,还说今夜要给义军送热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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