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江湖 第7章 逍遥山门

在望云镇别院休整了一日，牺牲的护卫得以安葬，众人的心神也稍稍平复。欧阳博文调派的四名新护卫及时赶到，皆是气息沉稳、眼神精悍的好手，显然比之前的随从更胜一筹。

再次启程时，车队的气氛明显凝重了许多。欧阳博文不再一味插科打诨，时常蹙眉沉思，偶尔与护卫首领低声交谈，似在分析局势。紫芯也更加谨慎，不时留意道路两旁的风吹草动。叶小凡似乎也感受到了压力，话少了许多，只是时不时摩挲着他那柄阔剑的剑柄。

唯有叶枫，依旧是那副沉静如水的模样，仿佛荒驿中的血腥厮杀和蛇人诡异的袭击都未曾发生过。但他那双愈发深邃的眼眸，以及几乎从不离手、时刻能感受到其存在的布裹长剑，却无声地表明着他的警惕已提升至顶点。

有了欧阳家更精锐的护卫和明确的路引，接下来的行程顺畅了不少。沿途关卡见到云城欧阳氏的令牌，大多恭敬放行，省去许多盘问。偶尔有些窥探的目光，也因护卫们凌厉的扫视和隐隐透出的煞气而悄然退去。

越往南行，气候越发湿润温暖，积雪渐消，露出大片褐色的土地和开始泛绿的草芽。村镇城池越发稠密繁华，口音也逐渐变化，带着软糯的中州韵味。

如此又行了十数日，一路竟再未遇到任何袭击，平静得有些反常。

这日午后，马车驶入一片连绵起伏的山峦地带。官道依山而建，远处峰峦叠翠，云雾缭绕，灵气似乎都比外界浓郁几分。

“快到地界了。”一直沉默的紫芯忽然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前面就是逍遥山脉。逍遥派的山门，就在云雾最深的那几座主峰之上。”

众人精神一振。叶小凡迫不及待地掀开车帘向外望去，只见群山巍峨，古木参天，流泉飞瀑隐约可见，果然是一处钟灵毓秀之地。只是……相较于一路行来所见的其他武林门派驻地，似乎少了些喧嚣烟火气，多了几分幽深和寂寥。

马车又前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官道旁出现一条岔向深山的石阶路。路口立着一座古朴的石牌坊，上面龙飞凤舞刻着“逍遥”两个大字，但牌坊本身已有些风化，边角处长满了青苔，显得颇有岁月痕迹。

牌坊下，并无守山弟子身影。

“就从这里上去。”紫芯轻声道。

马车无法再前行，众人只得下车步行。欧阳博文令护卫留在山下等候，只带了两名身手最好的贴身护卫一同上山。

石阶蜿蜒向上，隐入苍翠林木之中。台阶上落叶堆积，显然许久未曾认真打扫。山风拂过，带来湿润的泥土气息和草木清香，偶尔几声鸟鸣更显山幽静。

“这……真是当年正道第一大派？”叶小凡踩着落叶，看着石阶旁偶尔出现的、半掩在荒草中的残破石灯或凉亭遗迹，忍不住小声嘀咕。

欧阳博文折扇轻摇，叹了口气：“盛极而衰，物是人非啊。听说十几年前，这山道上可是摩肩接踵，前来拜师或访友的人络绎不绝。如今……”他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紫芯默然不语，眼神中有一丝惋惜。

叶枫沉默地走着，目光扫过那些衰败的痕迹，面色无波无澜，只是握着剑柄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

越往上走，空气越发清凉，云雾缭绕身边，仿佛行走在仙境之中。但这份仙气，却带着一种门庭冷落的萧索。

终于，在穿过一片巨大的、刻着玄奥云纹的玉石山门后，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极为广阔的平台依山势开凿而出，地面铺着巨大的青石板，虽然干净，却难掩缝隙中顽强的青草。平台尽头，是层层叠叠、依山而建的宫殿式建筑群，飞檐斗拱，古意盎然，规模宏大，可见昔年气象万千。

然而，许多殿宇的门窗紧闭，漆色斑驳，檐角挂满了蛛网。广场上巨大的香炉冷寂多时，只有一两只灰雀在其中跳跃。稀薄的云雾流淌在巨大的广场和寂静的殿宇之间，非但没有仙家气象，反而更添几分寥落。

唯有广场中央，一个身着灰色道袍、须发皆白的老道，正拿着一把比他还高的扫帚，慢悠悠地扫着地上几乎不存在的落叶。沙沙的扫地声，是这偌大广场上唯一的声响。

听到脚步声，老道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却红润安详的脸庞。他看到拾级而上的叶枫一行人，眼中并无多少惊讶，只是停下了扫地，将扫帚拄在身前，微微颔首，声音温和而苍老：“无量天尊。几位居士远来辛苦，不知莅临我逍遥派，有何贵干？”

他的目光在四人身上缓缓扫过，在叶枫背后的布裹长剑和叶小凡的阔剑上略微停顿了一瞬，又在紫芯和欧阳博文身上停留片刻，眼神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

叶枫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那封保存完好的信，双手奉上，微微躬身，声音清晰而沉稳：“晚辈叶枫，奉家师天池老人之命，特来送信于逍遥子掌门，烦请道长通传。”

“天池老人？”老道原本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明显的波动。他放下扫帚，上前两步，仔细看了看信封上火漆的印记，又抬头深深看了叶枫一眼，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有感慨，有追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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