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熙屏住呼吸,动作极其缓慢,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小心翼翼地从傅亦辰虚握的手中将那柄寒光闪烁的匕首接了过来。
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他黯淡的眼眸,仿佛在无声地传递着“交给我”的信息。
拿到匕首后,她立刻转身,快步走向房间另一端那扇光线充足的窗户,将它稳稳地、远远地放在了宽大的窗边小桌上。
金属与木质桌面接触,发出一声轻微却清晰的“咔嗒”,仿佛一个不安分的念头被暂时搁置。
确认那可能的危险源被隔开足够距离,沈灵熙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走回来,没有犹豫,直接坐到了傅亦辰身旁那张宽大沙发的空位上,身体微微倾向他,试图用自己的存在感驱散他周身的阴霾。
“不要怀疑自己,更不要怀疑我,好吗?”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像羽毛拂过冰面,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把你治好的。”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被衣袖遮掩的手臂上,“现在,先让我看看你手臂上的伤,得赶紧上药了。”
傅亦辰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只是木然地、近乎机械地点了点头。
他的视线茫然地落在前方虚空的一点,那里面盛满了太多绝望和疲惫的沉渣。
“你确定……不是在安慰我吗?”
他沙哑地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我的腿……是毒素侵蚀,骨头都……之前还中过枪,神经受损……多少名医都束手无策……”
傅亦辰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语气带着一种认命的苦涩,“她找过那么多所谓的专家,花了那么多心思和钱,结果呢?根本没有用。都是徒劳……”
沈灵熙没有立刻反驳,而是默默起身,取来了早已准备好的药箱。
她在他面前蹲下,打开箱子,动作轻柔地取出消毒棉球和药膏,这才抬头迎上他灰败的视线。
“你放宽心,”她的声音依旧柔和,“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刚才就告诉过你,你的腿现在已经有知觉了,这就是最好的证明,是希望!”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镊子夹起棉球,“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手臂上的伤。这伤在恶化,会拖垮你的身体。等它好一些,稳定下来,我立刻着手为你治疗腿伤。”
她的语气转为严肃,“你现在的身体太虚弱了,情绪也大起大落。治疗腿需要的药浴,药性猛烈,过程煎熬,以你现在的状态,根本承受不住。”
说话间,她已放下手中的物品。目光落在他衬衫的纽扣上。
她伸出手,开始一颗一颗地解开他胸前的纽扣。
动作谨慎而利落,避免过多触碰他紧绷的身体。
随着扣子解开,柔软的衬衫布料向两边滑落,露出了他精壮却伤痕累累的上身,以及昨天才添上的那道狰狞的新伤。
傅亦辰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垂下,落在自己裸露的手臂上。
昨天还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可怕伤口,此刻边缘竟已开始收缩,隐隐有了一层薄薄的红褐色痂皮覆盖。
虽然离愈合还很远,但这肉眼可见的变化速度,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一股微弱的暖流,混杂着难以置信,悄然注入他冰冷的心湖,融化了坚冰的一角。
他沉默着,喉结再次滚动了一下,目光从伤口移开,缓缓抬起,对上沈灵熙专注而清澈的眼眸。
那里面没有敷衍,没有怜悯,只有纯粹的专注和不容置疑的承诺。
也许……也许真的可以再相信一次?
哪怕只是一线微光,也足以在绝望的深渊里,点燃一丝渺茫却真实的希望。
“好……”一个极轻、带着试探和最后一丝挣扎的字眼,终于从他唇间溢出。
沈灵熙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从瓷盒中挖出一小团墨绿色的药膏,那药膏质地粘稠,散发着浓烈的草药味道。
她微微倾身,靠近傅亦辰那只手臂上狰狞的伤口,声音轻柔得像怕惊扰了什么:“你稍微忍一下,这个药的效果很好,但是……会很疼。”
她抬眼看向他,清澈的眸子里盛满了认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傅亦辰靠在椅背上,线条冷硬的下颌微微绷紧,目光落在自己手臂的伤处,只简短地回应:“没事。”
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别人的伤。
然而,当那冰凉黏稠的药膏真正触碰到绽开的皮肉时,一股尖锐、烧灼般的剧痛瞬间刺穿了他的忍耐。
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那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喉间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额角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
他几乎是本能地绷紧了全身的肌肉,手臂的线条骤然僵硬,紧握成拳的手背上青筋微凸,眉头更是紧紧地锁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牙关紧咬,硬生生将那痛呼咽了回去。
沈灵熙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脸上,将他强忍痛楚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看在眼里。
她的心也跟着揪了一下。
她放轻了手上的力道,动作更加轻柔,如同羽毛拂过,同时,她微微嘟起嘴唇,朝着那涂了药膏的伤口处,一下一下,轻轻地吹着气。
温凉的气息拂过滚烫刺痛的伤口,带来一丝微弱却切实的舒缓。
她一边继续涂抹,一边用哄孩子般的语调柔声说:“吹吹就不疼了。”
声音里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魔力。
也许是那微凉的气息确实起了点作用,也许是她此刻专注温柔的侧颜太过动人,傅亦辰的目光从伤口处移开,落在了近在咫尺的沈灵熙脸上。
灯影在她细腻的肌肤上投下柔和的光晕,长长的睫毛低垂着,随着每一次吹气的动作轻轻颤动,专注的神情让她整个人都笼上了一层柔光。
她离得那样近,他甚至能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馨香混合着药草的气息。
一时间,伤口的疼痛似乎被这奇异的氛围冲淡了,他竟有些出了神。
“疼吗?”沈灵熙再次吹了吹,抬起眼问他。
猝不及防地,她的目光直直撞进了傅亦辰凝视着她的眼眸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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